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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愿眸光闪烁,有些恼怒,她起身往外走,没有回答,只丢给他一句:“你烦死了。” 身后传来少年的低笑声,他凝着她在月色下纤细的背影,弯了弯唇角。 他烦不烦不知道,但没有配剑的阿愿姑娘显然在努力忘记皇叔,而他年轻,等得起。 他心里想要的,从来等得起。 · 空隐寺夜里的月华格外亮。 陈愿踩着细碎影子掠过长廊,敲响了玄虚阁的大门,她那位师父终年闭关,除了生辰吉日出来抛头露面收收礼,很少见外人。 陈愿放下手捧的莲花灯,欲喊一声师父,哪知厚重的木门无风自开,劲风如刃,差点把她掀翻出去。 “这为老不尊的。”陈愿低喃一声,身姿灵巧地往后空翻,落定在台阶下,她顺势折了枝桃花,大步招摇往里走去。 回自己家嘛,随意点。 玄虚阁内别有洞天,入目即是一片恍若镜面的水池,几无波澜,似月华倾泻,静如画卷。 在这画卷之中没有长桥亭台,只有一位凌空打坐的小道士。 和尚庙里敢穿道袍的也只有百岁以上老人,方丈空隐了。水上那道清隽的身影背对着陈愿,红白交织的鹤氅随风振袖,仙风道气。 陈愿暗叹一声故弄玄虚,她扬起手中桃花枝,运起内力抽在水面上,霎时间水珠溅起,波纹荡开,一并抽散了那人在水中的倒影。 空隐这才慵懒起身,赤脚踏在水面上,朝她走来,敲她脑袋。 若陈祁御在这里,一定要好生感叹一句“师徒情深”。 陈愿揉了揉被空隐用拂尘打过的额头,小声抱怨道:“师父功力又见长了,好疼啊。” “你也不赖。”空隐凉凉道,他微抬下巴,在月色下显现出一张鹤发少年颜,除了金色的瞳孔过于淡漠,古井无波外,竟与年轻人别无二致。 陈愿细细盯着空隐的眼睛,他的瞳孔和普通人不一样,形状像一朵绽放的金色莲花。 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不显山不露水,每逢喜悦时才会如此。 “师父见了我很高兴吧。”陈愿背在身后的手往前伸,五指张开,掌心躺着一枚莹白如玉的点心,包在粽叶里,是山脚下的“雪玉”。 空隐清冷禁欲的眉眼缓了缓,他默不作声接过,塞进自己袖口。 再看他身后,满池的清水又生了变化,一株株墨莲凭空而生,荷香深处还有只小舟,顾自摇曳,添了活泼的生机。 这处水镜是空隐的阵法,他心静就平湖无波,他高兴就春意nongnong,似顾及陈愿畏水,空隐的广袖往后一扫,幻相皆散。 陈愿心中一暖,嘴上却说:“都是自己人,您也别装神弄鬼了。” 空隐抿唇,又用拂尘敲了她一记,力道轻如鸿羽,他泠泠开口:“留在空隐寺不好吗?” “是我保不住你吗?” 陈愿的心有些发涩,她永远记得被母亲沈皇后扣在陈国死牢时,是师父不远千里去王宫求情。 她在死牢中听不见,但却从宫人口中得知,空隐力保她出来,甚至大言不惭说:“陈国容不下她一个女子,我空隐寺容得。” “你堂堂皇后想要卸磨杀驴,掩盖真相,彻底抹去她的存在,也要问问我这个师父答不答应。” 空隐的话语还是极有威慑力的,以至于后来皇兄陈祁御帮她逃脱时,沈皇后还有意放水,但条件是永远不再踏入北陈。 同时,沈皇后对外宣称膝下的公主病重,需要去郊野别庄静养,至此,国都邺城再无陈愿容身之所。 好好的母女之间也似仇人一般。 陈愿的眸色暗了下来,她知道母后是怕父皇知晓,也明白父皇偏疼二皇兄陈祁御令母后不安,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少女索性席地而坐,抬头对自己的小师父说:“不是寺里不好,是我肩上有担子,心里有琐事,师父你留不住的。” 空隐轻轻叹息一声,仿佛知道陈愿的任务一般,声音通透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陈愿难得漾起笑容,她扯了扯空隐的衣袖,撒娇道:“师父,我想请你算一卦。” “算什么?” “姻缘。” 第21章 空隐的脸色僵了僵,他骨相单薄纤细,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银白的鹤发仅用一根木簪箍成道士发髻,袍服翩然,轻易就隔绝尘世。 但这不代表他无欲无求。 陈愿竖起两根手指,驾轻就熟地讨价还价:“请两顿饭行吗?” 空隐琢磨了一下:“三顿。” 陈愿扬唇笑了起来:“说什么呢,都是徒弟该孝敬师父的。” 空隐白她一眼:“算谁的卦?你吗?我们小阿愿有心上人了?” 少女摇摇头,眼眸清亮,认认真真说:“师父,我要算皇兄陈祁御的姻缘,我觉得他不应该永远当一个朝九晚五的和尚。” 哦,合着我就活该? 空隐的心蓦地一跳,眨眨眼睫道:“佛说卦不可算尽,你让师父再多活几年吧。” “你骗人。”陈愿侧眸看他,阴阳怪气说:“也不知道是谁啊,说姻缘一卦不算天机,不损寿数,来来来,给钱就能算。” 空隐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凝着小弟子朝气蓬勃,生人勿近的雪白脸颊,正色道:“你身体好些了吗?每月那几日恐怕还是难熬吧,等为师再想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