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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若有所思。 “照你这么说,当夜,青奴推了尚书公子的宴饮,很可能也是为了接待这个人?” “应该是吧,奴也不是很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楼里对于伶人接客有严格规定,即使是青奴,收帖子递帖子也须经过楼中掌事。当夜他既接了尚书府的帖子,绝不可能再接第二个帖子。若奴没猜错,他这是有意背着掌事接待外客,严重违背楼中规定的。” 柳青:“若被发现会如何?” “这是楼中大忌,当然要受重罚的,轻则打板子罚金,重则三年内不得赎身。像青奴这样的摇钱树,掌事轻易不会打他的,那点罚金对他也不痛不痒,多半会在他卖身契上做文章。” 风奴忽叹口气。 “不怕大人笑话,当时奴还小小幸灾乐祸了一下,心想,万一青奴真的私自接客,被奴抓住把柄,奴即使形迹败露,也可以此作要挟,让他闭嘴。谁曾想……最后竟会发生那等事。” 柳青再度陷入沉默。 一边小吏笔走如飞,将风奴所述一一记下,形成供词。 柳青沉吟片刻,目光如电,罩在风奴身上。 “你既视青奴为劲敌,不可能不知道他平时有哪些要好的恩客。你再仔细想想凶手的模样、特征,青奴的那些恩客里,究竟有没有人与其肖似?” 风奴目光忽躲闪了下。 “当时满室昏暗,奴真的只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一时,倒真不好判断是何人……不过……” 柳青紧问:“不过什么?” 他在京兆府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经手大小案件无数,深知对付这等刁钻狡猾反复无常的刁民,必须乘胜追击,将所有供词一举问出,一旦给其喘息之机,再想撬开这些人的嘴巴,就难上加难了。 风奴显然正处于这个临界点,他神色惶惶,为难道:“真的,什么都可以说么?” 柳青面色肃然如霜:“当然,公堂之上你不交代,难道准备去地府向阎罗王交代么?” 这话果然有震慑力。 风奴眼睛急转片刻,道:“青、青奴平日交好的恩客,奴的确知道十之八/九,但他们之中,并没有这样的人,而且,他们就算要见青奴,一般都是堂堂正正的递帖子,不会大半夜戴着面具来与他私会。再说,恩客与恩客之间,也有很多不成文默契的,当夜,青奴要赴尚书公子的约,很多人都知道,大家不会这时候砸彼此的场子,平白得罪人。倒是、倒是有另外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这……”风奴用力咬了下牙,显然是准备豁出去了。“青奴虽然心高气傲,可他爱慕太子殿下的事,我们楼里几乎人人皆知,他不仅私下里画了很多殿下的画像,还、还曾花费重金,打探殿下行踪,在云来居茶楼里,装作走错地方,私闯入殿下的雅室里。虽说事后被东宫的侍卫丢了出来,闹了不少笑话,可青奴却全不在意,依旧日日在房中临摹殿下的画像。那画像里,太、太子殿下便是一身玄衣,高大俊美……” “放肆!” 柳青与宋银几乎同时喝断风奴的话。 二人脸色铁青。 “大胆刁奴!你可知胡乱攀扯殿下,污蔑殿下清名,该当何罪!难不成照你所说,当夜那青奴接待的恩客,是太子殿下?简直荒唐!” 风奴委屈又惶恐。“是大人说,什么话都可以说,奴才斗胆说出来的。大人若不信,可以将青奴房中那些画像都拿来看看,画上的人的确是太子殿下……” “住嘴,你还敢——” 柳青正欲再次喝断风奴的话,竹帘后,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柳青一愣,示意笔吏先不要记载这一节,惊堂木一拍,宣布审讯暂停。 —— 听审室内。 柳青、宋银捧着风奴最新的供词,恭立在元黎身后。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对眼前的棘手情况感到些微的焦头烂额。 此前两名遇害阴月与东宫的关系已经引得民间议论纷纷,如果今日之事再传出去,无论真相如何,储君的声誉都势必要再度受损。 听说陛下已经下旨召了长胜王夫妇下月入京述职,届时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传到长胜王夫妇耳中,可如何收场。 柳青硬着头皮道:“这刁奴胡乱攀扯殿下,其心可诛,臣等必会严加惩戒,不使其胡言乱语……” 元黎本负袖盯着审讯室内,闻言,微侧目,道:“孤让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因孤废公,而是让你们放心大胆的审,直至查明真相。” 他漫不经意的一扯嘴角。 “他们既然如此迫切的要拉孤蹚这潭浑水,孤便陪他们蹚一蹚又何妨。” 柳、宋二人俱露出错愕之色。 虽然与这位殿下并无太深交集,宋银亦忍不住提醒:“可一旦形成供词,那刁奴的话,就要永远记录在案了,结案后,还要整理成卷册,公之于众,于殿下清誉恐怕……恐怕有碍。” 元黎神色毫无波动,反问:“那依二位看,只要封住一个伶人的嘴,孤的清誉,便可真的无碍么?” 见两人不说话。 元黎冷笑:“此事既已闹得满楼皆知,孤越是掩盖,越是逃避,那幕后主使便越是得意,越是觉得拿捏住了孤的把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