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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扎好了,姜肆起身,拿着药篓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男人对她的举动并不感到震惊,也没有丝毫兴趣,他转过头看着漆蓝如墨的天空,看着高悬在头顶的月亮,仍旧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表情。 但他耳力极好,他听到本该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忽然停滞,然后折回,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姜肆去而复返,将药篓扔到一边,脸上有些恼恨,不知是对别人还是对她自己。 她二话不说,弯下身抬起男人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这一使力,男人被迫坐了起来,眉头骤然一紧。 姜肆卯足了力气要将他抬起,但没抬动。 “你也用点力,行不行?”姜肆一把细嗓,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明明带了些不耐,听着却像在撒娇。 无人处,男人黑眉微微一挑。 姜肆没听到回话,但男人腿上用力,环着她肩膀借势站了起来,她没顾药篓,撑着男人往回家的方向走,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大概半柱香后,一人踩着石滩快速赶来,在一摊血迹前停下,那人手里提着热腾腾的包子,睁大了双眼,看到地上空无一物,手在脑后抚了抚,张望四周,像是在急切地寻找什么,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主子呢?” 手里还比划着—— “我这么大一个主子呢?” 姜肆费尽千辛万苦将男人拖回了陋舍,将人安顿在床上之后,她第一件事是去李婶那里将阿回接回来。 她去时李婶当家的也在,姜肆不便久留,跟李婶道完谢便要拉着阿回离开。 但李婶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将她叫住,欲言又止。 “婶子,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姜肆在门槛外面,回身看着李婶。 李婶笑容有些勉强,上前一步,刚要说话,里头的男人大喝一声,让她打水给他洗脚,李婶的话头就咽下去了,冲姜肆笑笑,只道:“夜里黑,你路上小心些。” 姜肆总觉得她要说的不是这句话,但家里还有病患等着她,她点点头,不再耽误功夫,赶紧领着阿回离开。 李婶看着一大一小背影消失,转身回到屋里指着床上的男人,愤声道:“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 男人不屑一顾,翻开被子进去:“县令的二公子都说了,如果见到姜娘子,一定要派人告知他,重金有赏!都是乡亲邻里,不是你告密就是我告密,她早晚要被二公子抓去,既然这样,这钱还不如你我给拿了,何必便宜了别人?” 李婶说不过他又打不过他,敢怒不敢言,良心上又过不去,只好哀叹一声坐下去,全当做默认。 姜肆领着阿回脚步不停,一边走着一边耐心嘱咐他:“娘在路上捡到一个受了伤的叔叔,一会儿你见到了不要害怕。” 阿回抬头看她,懵懂的大眼睛眨了又眨:“阿回见多了阿娘救人,阿回不会害怕。” “可是……那个人长得有些吓人。” “阿娘告诉过我不可以以貌取人。” 姜肆哑口无言了,正好已经走到门前,自然收了声音,两个人跨进门槛,她一眼就看到半靠在床上的男人,她走时他是躺着的,现在变成坐着了。 阿回紧跟在姜肆身后,遥遥看了一眼,突然立住身子。 床上的人正偏头看着这边,面无表情的脸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眼神一慑,阿回果真再不上前一步。 姜肆赶紧挡住那人的视线,回身把阿回抱到凳子上,半蹲着身刮了刮他鼻子:“饿了吗?阿娘给你煮粥好不好?” 阿回脚够不着地,两只脚前后搭着,忍不住看了一眼床前那人,然后才对姜肆摇了摇头:“不饿,但如果阿娘要煮粥,阿回可不可以跟娘一起?” 这是真的害怕了,姜肆忍俊不禁。 不过把两人放在一个屋子里,她的确不放心,点了点头,她起身去外面生火烧饭,阿回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跟着,寸步不离。 床上男人紧着眉收回视线,锐利的眸光似有松动,他冲着对面妆台上的铜镜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他有这么吓人吗?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姜肆还另给男人煎了一碗药,看着男人喝下后,她端走药碗,对男人说:“这两日你可以暂时借住在这里,等伤好些再离开。” 姜肆把药碗放到桌子上,动作有几分迟疑,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转头对他道:“伤好了以后就别干这种勾当了,世道虽艰难,但谋生的法子也有很多种,做点正经营生,别让家里人担心。” 男人眼皮一撩,眼中闪过一抹不耐,这女人从始至终都在自作主张,像是对他有多了解似的。 他转头去看姜肆,可姜肆已经不看他了。 她坐在桌子旁,手里拿着盛着白粥的碗,右手持着汤匙舀了一勺,搁在嘴边吹了吹,递到阿回嘴边,轻道:“啊——” 阿回有些不自在,小眉头皱了皱,嘟着嘴低声说:“阿娘,我自己吃。” “烫,”姜肆喂了他一口,又舀了一勺,“来,再来一口。” 阿回坚持:“我可以自己吃……” 姜肆看着阿回脸红得像山猴子的屁股,忍着笑把碗放桌上推到他跟前,宠溺着说:“行,你自己吃,吃之前吹吹,别烫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