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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劝了几次,见她主意已定,也只好任由她去了。毕竟张同慧承诺自己只是休学一年,等赚够了往后的学杂费,回来后一定用功读书。 大家私下里开了个内部会议讨论过,温见宁和阮问筠的笔记做得最好,等张同慧回来后可以帮她补课;冯莘和钟荟手头的钱宽裕,可以借她一些钱做路费;陈菡香家里有亲戚也在,回去可以帮忙问问能不能捎带上张同慧。 不过,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尚早。 张同慧打算等上半年学期结束后,趁暑假先去南边打听了行情,再做行动。如今才五月,距离大考还有一个多月,大家的重心主要还是放在学校里。 温见宁除了照常上课、教家馆外,闲暇时常拉了同宿舍的阮问筠一起去泡茶馆。 最初在蒙自时,阮问筠只和张同慧最为要好,与宿舍其他人的关系始终不冷不热的。钟荟、冯莘她们忙于参加社团活动,余下的两人这才渐渐熟络起来,经常相约一起去泡茶馆。 泡茶馆是联大学生最热衷的活动之一,相比起每天要起早排队才能占到座位的图书馆,在茶馆里看书可自在多了。昆明街头有许多茶馆,她们只需用一点点钱就可以买一壶茶,占一张桌子,两人都是那种尤其耐得住坐冷板凳的类型,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等晚上茶馆要熄灯打烊了,两人这才抱着书一起往回走。 时间一长,二人的感情也愈来愈好。 温见宁照例看了许久的书后,肩颈酸痛,正打算起来活动片刻,却突然发现原本坐在对面的阮问筠不见了。 起初她还没有在意,可过了一会,阮问筠始终没有回来。她只好把书放在桌上,请旁边的一位男同学帮忙照看一下,就一路找了出去。 直到她找至街角,才看到阮问筠正在和一个男同学说话。 那男同学背对着她,个头很高,穿着夹克,一看就是很新派、追求时髦的那种人。 温见宁本以为两人是在谈恋爱,不欲坏人好事,正想悄悄离开,阮问筠却一眼看到了她,连忙推开那男同学向她跑来。她站到温见宁身后,才冲着那人喊了一句:“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下次你再来找,我就告诉我们学校训导处的老师。” 那男同学转过身来,那是张让温见宁有些眼熟的脸。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苦恼,好像想跟她解释什么。可看到温见宁的瞬间,他已迈开的脚步又生生定在了原地,看眼神分明还是记得温见宁的。 温见宁也终于想起,这人正是前些天在贺府上见过的周应煌。 阮问筠撂下这句话,就拉着温见宁头也不回地往茶馆的方向走。两人回到茶馆后,又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书。直至午饭时,温见宁才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怎么回事呀?” 阮问筠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才把事情告诉了她。 原来,那个周应煌居然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温见宁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忍住诧异继续又听了下去,才知道这事还要从阮问筠联系上那位远房叔父说起。抗战爆发后,对方带着一家人老小迁去了重庆,突然收到阮问筠这个便宜侄女的来信,虽不太想搭理她,但还是帮忙打听了一下她父母的消息,结果正好碰上了周家人。 周家和阮家是旧相识,早年两家父母说笑时曾定下过一门娃娃亲,后来周家出了事搬走了,之后的十多年里两家长辈只有书信往来。 金陵沦陷后,阮问筠与家人失散,两家的联系自然而然断了。 而另一边,周家的长辈在重庆安顿下来后,也有心寻访旧友的下落,听说了阮问筠的事后,连忙告知在昆明航校训练的周应煌,让他好生关照一下她。 其实周家人只是出于好心,照顾一下朋友的遗孤,未必把当年的玩笑话当真,可阮问筠的那位叔父家却不这样想。周家长辈在重庆那边做了高官,若是阮问筠能抓住当年的婚约,往后不仅能有人照应,说不定还能惠及他们一家,故而三番四次写信来催。 温见宁听到这就懂了,她这位叔父和温家那些人完全是一样的路数。 可能是看到她脸上浮现愠色,阮问筠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央求道:“见宁,你别、别管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其实他只是看我孤身一人在昆明太可怜,想多帮帮我罢了。方才他是来给我送钱的,只是我不肯收下。” 她想起刚认识阮问筠那会,大家知道她跟家里人断了联系,手头拮据,平日里跟她说话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流露出的怜悯,会刺伤她脆弱的自尊心。 既然阮问筠都这样恳求了,温见宁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她既然知道了这事,接下来跟阮问筠一同走路时便注意了许多,偶尔迎面碰上周应煌和他的同学们来找她时,就冷冰冰地瞪着他们,不让他们接近。那个周应煌似乎也有些怕她,每次来找阮问筠时,远远地看到她就一溜烟跑了。 再后来,温见宁就没怎么见过他。 虽然周应煌总算被赶跑了,不过温见宁却始终记得阮问筠手头不宽裕的事。 阮问筠和张同慧还不大一样,她的性格有些内向敏感,又醉心读书,在找兼差的事上并不热衷,虽然在图书馆帮人整理资料,但薪水微薄。从前她还能靠教育部下发的贷金和奖学金养活自己,但昆明的物价越来越高,眼看着也不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