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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觅 第41节

    “那颗内丹,”上官松霞又看了眼头顶的云气:“把它逼出来!”

    穆怀诚一怔之下笑起来:“师尊,那内丹早被我所化,如何还能够?”察觉她的异样,穆怀诚抬头,若有所思道:“这是,是雷劫吗?”

    “你、你别动,我替你把这点妖气除了。”

    上官松霞正要抬手,却给穆怀诚攥住:“师尊。”

    “放手!不然就来不及了。”

    穆怀诚望着上官松霞焦急的神情:“若我方才没有停下来,师尊会清理门户吗?如果这天雷是向我而来,这岂不是,如了师尊的意愿?”

    上官松霞的眼睛睁大了几分:“你胡说什么!”

    穆怀诚松开她的手,但却也往后退了几步:“不劳师尊费心了,倘若你真容不得我,这雷劫,倒是不错的归宿,至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穆怀诚!”

    怀诚歪头一笑,抬头看向天空。

    却在此刻,那酝酿了许久的雷击仿佛找到最好的机会似的,闪电的光芒划破云层,直击而下。

    穆怀诚动也不动,甘心情愿,但就在这时,那道月白不染的身形御风而起,直冲向他头顶的天际!

    穆怀诚察觉不对之时,已经晚了,他只来得及大叫了声:“师尊!”

    耳畔就听见震动山河的一声巨响,震的人神魂俱销。

    电闪雷鸣之时,天际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峥嵘的影子,身形腾跃,虬爪张扬,金鳞赤眼,竟是一只金色云龙。

    金鳞四散,那龙紧紧地揽着一道纤细身形,从九霄直坠而下。

    第37章 上官:“哥哥。”……

    云螭抱着上官松霞, 一边逃命,一边恨恨不已地碎碎念。

    “傻子傻子!”咬牙切齿,他低低地骂:“真以为你是不惧雷劫的神仙之体么?我就没看过有这种傻子!”

    上官松霞没吱声,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反驳,而是因为她已经昏死过去。

    且在云螭看来,她鼻息微弱, 奄奄一息, 竟然是生死不知的情形。

    这当然跟他无关, 而在云螭看来, 这完全是上官松霞自己不知好歹、自寻死路去的。

    当时那天雷明明是奔着穆怀诚而去,这个傻子却拼命地冲了上去, 替穆怀诚挡了下来。

    云螭不敢想, 假如不是自己聪明绝顶, 提早地摆脱了那个更加古板不可理喻的傅东肃,上官松霞会是什么下场。

    这要是在先前、比如在柳家初见那时候,她当然是可以的,天雷不敢犯她不说, 她自己也有能耐抗下雷劫。

    但如今上官松霞身上的禁制还没有完全解开,又给穆怀诚灌了些掺杂着妖气的真元, 就算她乖乖地休养,还不知如何呢, 又去干这个……

    云螭滔天的恨怒不知往哪里发泄, 自顾自磨了磨牙:“真是笨死了, 那个穆怀诚一而再地欺骗, 竟看不出来,哦不对,应该是看出来了, 只是不在乎而已……那小子有什么好,半人半魔的最是痛苦了,给天雷劈死的话反倒是解脱。”

    先前云螭挟持住怀诚,本没想置他于死地,谁知怀诚自己吐血,又如自残般去夺剑。

    当时云螭还没猜到怀诚的意思,只是凭着本能将他放开。

    直到上官松霞带了怀诚骑鹤而去,他瞥见她着急拥着穆怀诚之态,才隐约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要不怎么说都是她的“弟子”呢,云螭那旁敲侧击的话,怀诚第一个明了,怀诚的心思,云螭也极快识破。

    云螭料想穆怀诚不怀好意,当然不愿跟傅东肃缠斗。

    而关于怀诚,云螭其实已经跟傅东肃点了一句,可傅相哪里知道他们心里那些花花肠子,只心无旁骛地要除掉云螭罢了。

    云螭偏偏又讨厌傅东肃那一脸替天行道、实则夹带私情的道貌岸然的脸,既然傅相不懂,他也不想再解释。

    何况若告诉了傅相,岂不是给了他一个在上官松霞面前逞能讨好的机会。

    虽然云螭巴不得傅东肃发现穆怀诚沾染妖气的真相,甚至很愿意看到傅东肃剑指怀诚,但毕竟救美的机会不常有,而真相始终在那里,傅东肃迟早要对上穆怀诚的。

    不过,傅东肃因为一心要除掉他,就算云螭不想耽搁,一时之间也摆脱不了傅东肃的纠缠。

    就在他想一了百了,现出龙形的时候,却听到清脆的叫声:“妖主,我来了!”

    云螭目光转动,却见一道婀娜多姿的黄衫影子,向着这边冲了过来,正是狐女献姬。

    先前云螭为躲避道宗之人的追查,便在献姬身上加了一层伪装,让她跟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这举动果然吸引了道宗的人,也相应地多给了他一天的时间。

    可是献姬毕竟跟傅东肃没法相比,傅相亲临,即刻看破了献姬并非云螭。

    恰好云螭因为要斗傲因,显露真身。

    妖气冲上云霄,傅相即刻追踪而来。

    此时傅东肃瞥见狐女赶来,冷道:“搬救兵也没有用,今日断不能让你轻易逃走!”

    云螭笑道:“傅东肃,我还有要事,改天再跟你好好打一场,自然让你心服口服。”说话间,双手一拍,几道无形剑光向着傅相冲去。

    云螭吩咐道:“你来对付这个臭道士!”

    “妖主放心,”献姬人没到,先有两道长绸向着傅东肃袭去,口中道:“妖主且去,这里交给我!”

    这般一阻隔,云螭身形闪烁,化作一道白光便消失不见。

    傅东肃本来誓要将云螭斩杀,没想到又给他轻易逃了,一时面挟寒霜,厉声喝道:“好个诡诈的妖孽!”

    正要追,狐女已经闪身挡在了面前,她身上的薄裳半是散着,露出白腻的脖颈跟半边肩头,双臂拢着两道长长的披帛,伶仃而立,媚眼如丝地瞥着傅东肃。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傅相?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献姬笑声如银铃响起:“就是不知道,是否也是那些看似道貌岸然,实则禽兽不如的伪君子……”

    她在芳州散人手中吃过大亏,一看傅东肃的形貌做派,顿时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感,便话中带刺。

    傅东肃见献姬烟视媚行,放浪形骸,冷道:“不知死活!”

    不能斩杀云螭的怒火,顿时移在了狐女身上。

    且不说傅相跟狐女对上,只说云螭一路急追,很快发现端倪。

    可云螭虽算到怀诚的用意,也找到了地头,但他却不知自己将面对什么情形。

    远远地看到前方山上的光景,云螭惊怔。

    只见雷云滚滚,迅速凝聚,闪电在云层中交织,如同一条条可怖的火蛇乱窜,声势惊人。

    时不时有炸雷惊响,震耳欲聋,山河震颤。

    这场景,颇有点像是柳家灭门那日的架势。

    云螭当然很清楚这是什么,也很明白雷劫的可怕,上回在柳家,他给天雷罩定,还好仗着柳轩的rou身扛住。

    倘若那时候上官松霞再给他一剑,他早就魂消魄散,不复存在了。

    “应该没事吧,她可是半仙之体。”云螭喃喃,手指揉着下颌,踌躇地:“这天雷该是向着穆怀诚去的……我可不能蹚这个浑水。”

    云螭知道自己不能靠近,甚至该赶紧离开,免得那天雷劈歪了,白白连累了他。

    正在云螭准备隔岸观火的时候,他瞧见了风中那道黑色的身影,是怀诚,奇怪的是,穆怀诚好像并没有要躲藏的意思,甚至不见一点惊慌,黑袍烈烈,迎风而立。

    云螭本来乐见他给天雷劈死,可看到怀诚不闪不避,心里突然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果然,目光一掠,他看见了上官松霞!

    几乎是在上官松霞飞身而起的瞬间,云螭突然动了,动作默契的就像是她的身上有一根线拴着他,牵动云螭不由自主地扑了过去!

    人在空中,飞蛾扑火一样扑向那交织的火蛇雷电,云螭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该死!”

    明明是看热闹的人,反而成了热闹的中心。

    原本还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天雷弄死穆怀诚,这一刻,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刀锋一样凛冽的闪电,裹挟着天火,雷霆万钧地劈落。

    龙身现形,飓风似的卷了过去,终于赶在那雷火将上官松霞裹住之前,一尾巴将她卷围在其中!

    但与此同时,雷火却也落了下来,又狠又重地砸在身上,云螭虽已经化形,仍是疼的扭曲,身上的金鳞如同给砸碎的金甲,纷纷坠落,有的则给雷火引燃,带着火光向下,一时如天火流落,场面骇人。

    但金鳞剥落,龙体受损的巨痛,差点让云螭发狂。

    风云变幻中,一声凄厉的龙吟,响彻天际!

    “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便也像是个傻子一样。”

    云螭愤怒地抱怨,却不知道自己跟着上官松霞一起,到底是算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又磨牙:“要我真的因为这种事情死了,那可真是……”

    他原本秀美的脸此刻给熏的发黑,衣衫都焦破不堪。

    半边身子从肩头到腰间,都给雷火灼伤,腰上更是连皮带rou地给削去了一块,差点伤及内脏。

    简单地把伤口检查了一番,云螭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他受不了这种痛,满嘴里都是铁锈似的腥气。

    痛不可挡之时,竟鬼使神差地生出一个念头:不如,不如匿了吧。

    这个念头冒出,恍神的瞬间,有微弱的声音在心底悄悄地响起:“师父……”

    云螭猛然定神。

    心嗵嗵地乱跳一阵,他深深呼吸,发狠似的:“那个废物能干什么?何况是在这时侯!”

    他咬紧牙关,重新抖擞精神。

    云螭本来是想即刻返回紫皇山的,可是被天雷击中,情形凄惨,竟也无法用妖力。

    而且这时侯他也不敢再用妖力,万一给傅东肃察觉了,这会儿可是打不过那臭道士。

    只拼命地奔出了天雷地界,察觉身后并没有追兵,云螭双足落地,摇摇欲倒。

    一手撑着山石,他强行忍痛,低头看着怀中的上官松霞,她的双眼紧闭,仓促间所见,身上并无外伤,可不知为何竟昏迷不醒。

    但这倒也正合云螭之意,毕竟以上官松霞的脾气,这时侯她要是醒了,少不得又对他要打要杀的。

    傅东肃要除他的时候,她乘坐仙鹤,头也不回地绝情离开的场景,他可是永不会忘。

    本来,就因为她这样绝情,自己就不该舍命去救,现在想想,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云螭真想给自己几个耳光,不顾一切地救了个对自己无情的人也罢了,最可怕的是,很可能他救的是自己的“天敌”。

    “你若是真要杀我,我就先……吃了你。也好补一补。”大概是为了让心理平衡些,云螭盯着昏迷的上官松霞,恨恨发誓。

    虽是发狠的话,心里却稍微地痛快了些。

    云螭抱着上官松霞,正欲再往前,耳畔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他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