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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色无双 第12节

    “奴婢长这么大,从来不信命,因为奴婢知道命是自己挣出来的,奴婢如果认命了,早就死在了逃荒路上,不会现在站在这里,站在姑娘面前。”

    ……

    小红说的这些话,也许是有感而发,但更多却是在投诚。

    无双也清楚,恰恰也是这些话给了她无数感触。

    “你说得对,妇人之仁,也是半途而废,害人也害己,我终究还是一时改不过来。”她自嘲了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小红:“谢谢你这一番话,若我能度过这些难关,等你十八,我就放你走,再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去过自己的日子。”

    小红眼睛一亮:“真的?”

    无双点点头:“我用不着骗你。”

    小红也知道姑娘用不着骗自己,她也相信了,她复杂地看了无双一眼,道:“行吧,投桃报李,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做。”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被无双拉住了。

    “姑娘?”

    “你说的对,”无双看着她,咬着牙,她虽咬着牙,却克制不住嘴唇在颤抖,她努力地在心里想赵mama平时是如何为虎作伥的,还有她前世逼迫自己的样子,让自己硬下心肠。

    “如果我不改,就算回去后也只会被他们生吞活剥,继续重蹈覆辙。这一次,我亲自来,就算…我不亲自动手,伯仁因我而死,我去送她一程。”

    .

    与此同时,小跨院的正房里。

    厚重的幔帐低垂,隔绝了光源的进入,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下。墙角立柜上的鎏金三足兽首香炉,大口吞吐着烟雾,飘荡在空气里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

    幔帐外,福生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的细雨如丝。

    今晚或是明天雨就会停,但要想等路稍微干点可以赶路,却要等到后天了,可主子的药早已用完,能否坚持到后天?

    福生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幔帐一眼,去了立柜前,拨了拨香炉里的香丸。

    “福生。”

    “主子。”

    帐中,男子揉了揉额角,道:“今晚让人去解决掉那个管事婆子。”

    福生心里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

    是呀,管事婆子怎么找都没找到的东西,只可能是在那位三姑娘手里,可三姑娘年纪小,估计也想不到那么周全,现在是把跟来的人压下了,可等雨停长阳侯府那边来人,恐怕还会再起波澜。

    但若把管事婆子解决了,再做成负罪而逃的迹象,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至少可以转移下注意力,也能争取些时间。

    这个时间不用太长,等主子回京后,宫里的赐婚圣旨下来,想必那长阳侯府的人就算有再多心思,也不敢欺负未来的魏王妃。

    “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办。”

    .

    此时的无双并不知道,她想做的事,其实已经有人打算帮她做了。

    等天黑以后,她收到梅芳的消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去亲自处理掉赵mama,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梅芳口吃,一急起来就说不好话,只能做手势。

    无双知道她手势的意思,梅芳在说药是她亲眼看见陈庄头媳妇下的,也在外面亲眼偷看到赵mama吃进去晕倒了,她才转过头回去告诉无双。

    可人呢?

    主仆三人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还是小红细心,发现赵mama的包袱不见了,难道说赵mama自己跑了?还是发现自己被下药,故意装作昏迷,却趁着梅芳离开这功夫,自己先跑了?

    这个可能性很大,不然解释不了赵mama为何会消失不见。

    一时间,无双脸色十分难看。

    梅芳也急得手比划来比划去,其实她是想说话,却又怕说话声招来了人,只能这样表示自己的着急。

    “现在急也没用。”无双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道,“这么点时间,她就算跑,也不可能跑远,梅芳你去找陈庄头,让他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追着路找过去。小红,你去看看其他下人的屋子,看看赵mama是不是躲在别人屋子里。”

    梅芳点点头,就跑了出去。

    小红也急急忙忙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转头来扶无双:“姑娘,您正发着热,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回屋里歇着,等奴婢和梅芳的消息。”

    是的,无双发热了。

    之前小红就不建议无双来,可她坚持要来,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此时走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无双觉得头更加昏沉,也没拒绝,做手势让小红去办事,她一个人则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

    赵mama的住处离无双的住处不远。

    只是她到底是下人,下人是不能住正房和东西厢的,所以侯府这趟来的人,一开始都是住在后罩房里。

    后来淮阴侯府的人来借宿,带的下人又多,小跨院里住不下,陈庄头经过赵mama的同意后,就将后罩房挪给了淮阴侯府的人,长阳侯府的下人则挪到了后罩房后面那一排屋子里去了。

    这排屋子在整个宅子的最后方,和厨房仓房在一处,又因连着厨房,这个小院子还连通了前面的后罩房,和两个跨院和以及前院。

    无双遗忘了这点,也是天黑,她们不想惹人瞩目,出来的时候连灯笼都没拿,只凭着月光借亮。

    她裹着披风往前走,头昏昏沉沉的,再加上此时她心里乱糟糟的又在想赵mama的事,竟不知不觉就走错了方向,走到那个借给淮阴侯府的小跨院里。

    关键竟也没人拦下她,小跨院里安静得异常。

    无双毫无感觉,见到台阶就上,一直走到正房门前,往里迈时,才发现门竟然没关,而她闻到一股十分熟悉的异香。

    这才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她好像走错地方了?可她的头晕乎乎的,即使脑子反应过来了,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突然,她听到身后似乎有动静,下意识转过身,就看见站在月色清辉下的那个人。

    他穿着黑色绸衣绸裤,上衣半敞着,露出白皙却精壮的胸膛。宛如绸缎似的长发蜿蜒而下至腰间,可能是因为之前束了发,长发带着弯曲的弧度,呈随意状态搭在肩上及胸前。

    宛如刀刻斧凿般轮廓分明的脸庞,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飞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狭长且微微上扬的眼眸,薄而微红的唇。

    他光脚站在那里,明明整个人宛如天上降临的神祇,却因为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阴鸷的眼神,以及手里那把长剑,多了几分嗜血之色。

    无双几乎一眼就认出他来。

    是乾武帝。

    不,是纪昜!

    她克制不住地发着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

    那一次她跟随国公府的人进了宫,被人故意引去了一座陌生的宫殿,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犯病的纪昜。

    那一次,她差点被纪昜掐死了。

    第14章 第14章

    14

    这世间大抵没几个人知道,乾武帝和纪昜是两个人。

    一开始无双也不知道,她以为乾武帝生性暴戾,荒yin无道,才会逼迫她,强迫她,戏弄她,羞辱她。

    可后来渐渐发现,好像不对,纪昜似乎有病。

    刚开始她见到他有病的时候多,可见面的次数多了,相处的时候久了,难免碰到他正常的时候。

    正常的时候,纪昜冷静克制,虽行事霸道,但总归是正常人,是个合格的君王。可他不正常的时候却是暴躁易怒、骄奢yin逸、行事无忌,明明是一个皮囊,却宛如是两个人。

    发现这些端倪后,无双也不敢对人说,只敢偷偷打听,可打听来的却都些妖邪鬼魅之说,有的说此类表现叫离魂症、失魂症,也有的直接说是鬼上身,被鬼魅妖邪迷了心。

    尤其是后一种说法,格外让人取信。

    可无双哪敢说堂堂的一国之君被鬼上了身,有一阵子她真觉得自己就是以身伺鬼,吓得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却又不敢让纪昜发现自己的心思,因为如若让纪昜发现,他肯定会变着花样惩罚她。

    于是她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暴躁荒yin的纪昜才是正常的,他正常的时候其实是他努力克制的结果,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魅之说,都是故意吓人的。

    还是后来她见到了宋游,也是纪昜的专属太医,才知道纪昜这样是病,是双魂症,也叫一体双魂之症。

    纪昜一开始是没有这种状况的,病症起源于他少年时期,具体原因不知,总之他身体里有两个人。

    两个人,两种不同的性格、秉性。

    宋游管其中一个无双眼里正常的人格,叫主人格,另一个则是副人格。据说这副人格是纪昜少年时期出来的,他的出现极大地干扰了主人格的正常生活,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天时间里有半数时间折磨着他的剧烈头疼。

    像乾武帝少年时期有躁症、打杀宫人的传言,就是那位副人格作祟。后来先皇大怒,将彼时还是三皇子的纪昜发送去了边关,经过这些年来各种请医问药,他的病症已慢慢趋于稳定,双魂之症已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是他身边服侍的人要辛苦些,这其中自然也包含她这个奉天夫人在内。

    ……

    当时,无双也不知宋游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不过只要不是鬼上身就行,她嘴里虽说不信鬼神,可天知道她最怕这些东西。

    一体双魂,她就当成两个人处就行了。

    而且当时她差不多已经‘修成正果’了,这么说似乎有些不贴切,正确来说她已经摸清楚怎么和纪昜相处。

    她知道他的禁忌,还算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这个人要哄着,顺着,他不喜欢什么,她就不去做什么,他喜欢什么,她就努力去做什么。

    到这时候,她已经极少会触怒他,日子也不算难过,毕竟当时她还是有夫之妇,也不可能与他朝夕相对。

    为此,她还在心里给纪昜起了两个专门用来分别身份的称呼,主人格那个是乾武帝,是陛下,副人格就叫纪昜。

    ……

    无双最怕的就是纪昜。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纪昜有多么恶劣,她在纪昜面前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罪,经受了多少惊吓,说起来都是一把泪。

    所以当久违的恐惧在无双的身体里炸开,她克制不住全身发着抖,却又因为曾经‘修得正果’过,心里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惧。

    她还有心思回忆过去,甚至还在想纪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之前假借淮阴侯府之名来借宿的人,其实是纪昜?他回京了?

    也所以当对面那个人,一步步走向自己,明明眼神是阴鸷的,神态是让人恐惧的,无双竟还能分神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不,她其实不是不怕,只是她知道在面对纪昜时,你若是怕了,只会适得其反。这是她经过无数教训后得出来的结论。而且只要你找对办法和他相处,他其实也没有很可怕。

    “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适?”

    无双也知道自己这种措辞很蠢,但一时之间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和纪昜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