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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这件小事 第49节

    辛榕摇摇头,“我不饿。”

    邵承昀好像知道了什么,也没再劝他,一言不发地饮了粥。期间辛榕还往他碗里夹了几片蒸得软糯的鸡rou,他也一并吃了。

    然后辛榕收走餐具,又回到床边的椅子里坐下,先是安静了几秒,继而和邵承昀说,“这几天我有好好想过。在游轮上见到你那时,我21岁,生活才刚开始,现在就要我做出一个选择,不管是感情还是别的,都太早了。”

    辛榕穿着一件长袖的帽衫,他的两手藏在袖中暗暗攥紧成拳,可是脸上什么也没显露,声调平稳冷淡,听不出一点破绽。

    “我需要时间。”辛榕看着邵承昀的眼睛,慢慢地说,“至少一年,我想有独立的生活空间,社交,或许会考虑与其他人相互了解。也请你不要联系我。”

    辛榕说出的每个字,于他而言都十分艰难。他也能看到邵承昀的眼色渐渐转深,他知道以对方的性情,很难接受这种全盘的放手。何况自己还说到会与其他人交往的可能。

    可是如果不这样,辛榕永远不会知道邵承昀是否真的可以给他自由,而不仅仅限于几句口头承诺。

    即使邵承昀想要他留下,而辛榕不情愿。他们还能不能相互成全。

    辛榕说完以后,从牛仔裤裤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电子客票,放在床头柜上,又说,“这是早上何循通过邮件发给我的,现在公司上下都在等你回去。”

    邵承昀沉默地看着他做完了这一切,紧接着辛榕站起身,就在他要推开椅子的一瞬,邵承昀突然伸手将他拉住了。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是酒店中庭的花园,听不到外面的车水马龙声。

    邵承昀的手掌温热有力,握着辛榕的手,沉声问他,“这是你想要的?”

    辛榕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是我想要的。”

    他没有再问邵承昀会不会让自己走,也没提及一年后会怎样。他怕自己在这里多待一秒,就要被那双深邃的眼睛洞穿。

    邵承昀盯着辛榕,然而最终还是松了手。

    辛榕收回视线,绕过大床,走到门口,打开门,踏上了铺着地毯的走廊。

    门在他身后掩上,他以匀速的步伐走向楼梯,开始下楼后,他的步速却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离开了酒店。

    街上满是行色匆匆的路人,辛榕眼前却看不清任何面目,只是不断地回放着邵承昀在松手前的那个眼神。

    男人的眼底有血丝,侧颌线条绷紧了,分明是一种压抑而痛苦的状态,但他松掉了辛榕的手。只因辛榕说了,这是他想要的。

    辛榕竭力控制住情绪,反手拉起帽子兜在自己头上。他不想在大街上失控落泪,不想引人侧目。

    一年不是很长,他对自己说。

    如果一年以后邵承昀还来找他,那么他会告诉他答案。

    第65章 和辛榕结了婚,却没把人照顾好

    这种分手方式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辛榕自己也遭罪。

    他在大街上疾走了一段路,回到学校时看着似乎面色如常了,当晚还是照例去参加小组活动。

    就连路易斯也没发觉他过去半天经历的感情巨变,还一度与他开玩笑,“邵先生今晚不来图书馆等你了?”

    辛榕笑笑,低头翻资料,没有接话。

    ——以后大概都不会来了。

    他一想到这里,心口就漫开一片压不住的疼。

    隔天下午,辛榕收到了邵承昀助理发来的邮件,内容很简短,措辞却客气。何循显然还不知道自家老板和辛榕已经掰了,只说邵承昀今晚的飞机回国,全靠辛榕在中间帮忙,很感谢他。

    辛榕看完邮件,对着电脑屏幕呆坐了会儿,再起身时也不知怎么的,路都不会走了,抬脚就绊在金属制的椅子腿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辛榕嘶嘶地抽着气,单脚在宿舍里跳了两圈,后来走出房间时脚下还有些趔趄。

    要以辛榕的年龄来说,他算是能扛事的了。

    一段纠缠这么久的感情,他是把身心都投进去过的,眼看着几乎要到复合的火候,却被自己硬生生地掐断了。

    邵承昀低微成那样,大雨里去留交给辛榕来定,高烧之下恳求辛榕不分手,说的每个字都满含对辛榕的眷恋不舍。

    当初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就差没给辛榕跪下了。

    辛榕却仍然狠心要对方再给一年。不能联系,没有承诺,各自可以另结新欢,这比直接分手还残忍。

    辛榕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他的确不能带着一个解不开的心结与对方复合。

    邵承昀的强势由来已久,他们上一次分开闹得那么难看,不试到这种程度,就算回头也可能只是旧事重演。

    但这一回毕竟是不一样的,在邵承昀最示弱的时候,辛榕扎了他一下。以至于从酒店出来以后,辛榕只要一想起邵承昀在病中说过的那些话,就有种呼吸困难的钝痛感,是连着骨血带着筋的那种疼法。

    他不比邵承昀好受。

    邵承昀回国后又过了一天,也不知辛榕是不是在和他接吻时被传染了感冒,也开始咳嗽头疼。

    当天晚上辛榕发起高烧,半夜烧得意识不清时翻身找水,从床上跌了下来。

    这一摔把什么强打硬撑的自尊倔强都摔碎了,辛榕趴在地上好久都起不来。最后蜷缩成一团,抬手摸索着把被子从床上抓下来捂在自己头上。

    不想让同学舍友听见声响,辛榕就掩在被子里发出小声的呜咽。

    也不是哭,也不是崩溃,说不上来是什么反应,就是痛得难受,感觉自己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是邵承昀是何等风光的人物,身边不知有多少爱慕者等着填补空缺。

    辛榕要的自由,代价太大了。或许一年后根本没人惦记他,没人找他,他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邵承昀一面。

    辛榕一病两三天,路易斯给他打电话时听出他说话声音不对劲,要来照顾他,辛榕就连宿舍房门都没让他进。

    直到周末过完,辛榕的病才算基本好了。人瘦了一圈,但回去上课时还是淡然自若的样子,谁也看不出来过去几天他经历了什么。

    他的脸书账号没再更新了。

    以前是每周发一次状态,那是给邵承昀看的。现在既然断了,辛榕就不再给彼此留虚假的念想。

    他不是那种会以退为进、用些弯弯绕绕手段的人。就算再难捱,自己也咬牙忍着。

    邵承昀拿了那张电子客票,离开英国时连再见都没和辛榕说一句。

    邵家二少几曾何时在情场上受过这种屈辱,甚至也想过让辛榕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算了。

    回国以后邵承昀一边倒时差一边去了几次应酬,也有些想要巴结他的生意伙伴往他跟前送人的,一口一个“邵总”叫得别提有多甜,替他点烟的,给他斟酒的,伺候得无比殷勤。

    邵承昀表面应付着,最后不动声色地都给推了。

    就算工作排满了,交际一场接一场,不管多忙都没用,邵承昀心里始终有个身影。忙乱的间隙,他也没忍住去翻了翻辛榕的脸书账号。

    过去的更新还在,一条没删。新的却不再有了。

    原先常给辛榕的动态点赞的朋友里有个名字很扎眼,是路易斯。

    在辛榕长达一个月没有更新动态后,邵承昀点进了路易斯的脸书页面,不出意外地在路易斯每隔几天就发布的合照之中发现了辛榕。

    单从那些照片里,还看不出来辛榕是不是接受了路易斯的追求。

    两个人没有挨得很近,辛榕脸上的表情也比较淡然,就算照片里的所有年轻人都在展露笑容,辛榕也与周围的人有种隔阂感。

    邵承昀没看几张,关了脸书页面,后仰进皮椅里。

    辛榕或许没有想错,看完这些照片以后,邵承昀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他弄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人回来了放在自己跟前,每天看着就心安了。

    当然邵承昀最终没那么做。

    回国的飞机上,他依稀想起在自己高烧那天辛榕似乎主动吻过他。

    这段记忆并不真切,邵承昀当时烧得稀里糊涂,心情也宕到了底点,辛榕主动一吻是不是自己假想出来的,邵承昀无从分辨。

    但其中有一幕却很真切,辛榕在接吻时哭了,边吻边哭。当邵承昀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舌尖仿佛也尝到了那种苦涩的味道。

    不论这一吻是真是假,邵承昀没再打扰辛榕的生活。

    辛榕要去看外面的世界,那就看吧。

    邵承昀长这么大没有在感情上等过任何人,这次为辛榕破例了。

    -

    几个月后,在辛榕母亲的忌日前一天,邵承昀自己开车去了一趟平州城南的墓园。

    他带了一束素净的白菊,走了一段蜿蜒而上的石阶,快到辛母的碑前时,却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半蹲着正在擦拭墓碑。

    对方刚好擦完碑体的侧面,一转头见到邵承昀站在一旁台阶上,也愣了愣,“邵总…?“

    邵承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孟冬林。

    两个男人站在辛榕母亲的碑前,都没说什么话。

    邵承昀放下花束,在那位面目清秀的母亲照片前站了一会儿,最后鞠了一躬。孟冬林早他半小时过来,也已经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孟冬林把烧过纸钱的铁桶放回原处,和邵承昀一同出了墓园。

    到了停车场边,两人都不急于上车,站在一处有树荫遮挡的角落抽了根烟。

    邵承昀抽的是孟冬林递来的一支,他自己没有随身带烟的习惯,还回打火机时道了声谢。

    孟冬林这次没有主动谈到辛榕,大概是知道点什么的,没有再戳邵承昀的痛处,只是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邵总会到这儿来。”

    邵承昀沉默片刻,而后说,“辛榕曾在邮轮上和我说过,他母亲的遗愿是让他慎重选择结婚对象,让我高抬贵手。”

    ——可是邵承昀当时没那么做。

    “……今天过来,是想给阿姨道个歉。和辛榕结了婚,却没把人照顾好。”

    邵承昀说完以后,垂眼吸烟。他以拇指和食指捏住烟嘴,抽烟的样子看着很有风度。在状似平静的讲述中,流露一丝不易觉察的眷恋和温柔。

    孟冬林听后,沉默一会儿,才说,“邵总有心了。”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孟冬林必须承认辛榕当初没看走眼。邵承昀对他是用了心的。

    他们两个本来不熟悉,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每聊一句,中间就要停顿一阵子。

    后来邵承昀突然说,“辛榕小时候什么样?”

    孟冬林挑了下眉,笑起来,说,“这可有得聊了,辛榕小时候就拔尖儿,跟我们这些不思上进成天捣乱的大院孩子不一样。”

    顿了顿,孟冬林脸上的笑容收了一点,声音也沉了些,又道,“辛榕救过我,邵总知道吗?”

    邵承昀听后摇摇头。辛榕没和他提过多少自己的事,这也是分开以后邵承昀觉得遗憾的地方,曾经有那么多时间相处,却没有多了解辛榕一点。

    “我爸以前爱喝酒,喝蒙了回家就打人。打得特别狠,我妈和我都逃不掉。”孟冬林弹了弹指间的烟,慢慢地说,“我大学快毕业那年他把我妈头打破了,我也给他打红了眼,从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出来,砍了他一刀。”

    “当时周围邻居都吓傻了,没人敢上来劝阻。是辛榕冲出来把我拖住,还被我误伤划了一刀。”

    “也不知道辛榕当时怎么有那么冷静,我爸追回家里,辛榕把我反锁进厨房,自己故意上去跟我爸对抗。结果警察来的时候,就看见我爸把他摁在地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