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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江原晏微顿了一下, “道尊这个名号, 我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 天下道门之首,敢为天下之先者方可称为道尊, 自从盘古镜拒绝他合道一事在道门传扬开来, 道门各大势力对江原晏这个吉祥物一般的天下道尊态度变得十分微妙。 江原晏觉得无所谓, 本就有缘无分的事情,何必强求, 况且他也不在意道尊这个虚名。 顾流霜一路上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她支着下巴困惑道:“你们昆仑山这个道尊跟皇帝一回事吗,还要轮流做的?” 这个不行换下一个。 “不是一回事,但也差不多。”江原晏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干了这么多年的道尊, 回道, “只不过盘古镜放弃了我, 旁人就觉得我不配。” “我觉得。”顾流霜回答的很真实, “我这人什么德行你也清楚, 盘古镜既然连我都能选, 所以我觉得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是它的问题。” 是它有眼无珠。 她说这话的时候外面卖糖人的正好过来,她探头出去买了两根,递给江原晏一根。 江原晏接了过来, 姜黄色的糖浆上面印着好几朵奇形怪状的小花,也难为师傅的手艺了。 “我觉得你很好,所以别管别人说什么。”顾流霜“嘎嘣”一声啃掉糖人的一条胳膊,说道。 大部分时候,江原晏是个好人,旁人眼里的道门德行标杆,穿个白衣服还要被好多人效仿,很少一部分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凉薄的人,合道是因为要回报宗门的养育之恩,正如道门用其要挟让他无法下山一般。 一恩还一恩,他原本打算合道之后,他和道门从此两不相欠。 盘古镜不选他,他觉得很正常,除了很少几次同长老一起下山斩妖除魔,他都没亲眼见过这个庞杂的世间,怎么能为苍生合道呢? 他不见,不知,所以无感。 昆仑山下的红尘,是被精心挑选过的繁华宁静,这不是真正的人间。 真正的人间,是善恶交替,是群雄争霸,是英雄拔剑而起慷慨而歌,明日不知身在何方的惆怅与落寞,是无数苍生在大道之下的挣扎困苦。 昆仑山觉得合道之人要像白瓷一般凛然且目下无尘,但盘古镜真正要的人是走过世间八千里路见过无数人间众生相,却依旧能保持赤子之心的红尘江湖客。 这个道理其实很好想明白,但是昆仑山那群长老终其一生也想不明白,因为他们站得太高了,看不到底下的世界。 夜里昆仑山下依旧灯火繁华,有夜半冒着被抓住重罚一顿风险下山来吃烧烤的昆仑山访学弟子,三五成群,在大街上东瞧瞧西看看,因为是第一次干坏事,显得很生疏,顾流霜看他们,忍不住缅怀自己年轻的岁月。 然后,江原晏看着她,爬上二楼的栏杆,状似不经意地大喊一声:“孙长老,好巧,您也下山了!” 孙长老,昆仑山上下最铁面无私最不通人情的一个长老,让无数学子闻风丧胆的存在,顾流霜当年在山下浪的时候,没少吃过他的苦。 那一声“孙长老”传出来,底下那群倒霉弟子宛如耗子见了猫,你追我赶的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干了缺德事情的顾流霜摸着下巴心想:唉,年轻人,真是心态不行啊,她当年见了孙长老一直都是面色从容蒙混过关的,因为她课上的少,孙长老几乎不记得有她这号人,只要她不先心虚,孙长老就算是火眼金睛也万万不可能对她无中生有。 江原晏在旁边看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很缺德,但也是顾流霜能干出来的事情,也难为妖界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妖皇了。 合道的日子来的很快,因为天下乱了这么久,很需要一个道来匡正秩序,这个道,就是天道,昆仑山那群长老私底下已经把顾流霜的道统称为天道。 顾流霜觉得这是高估了自己,她还没到那个地步。 在盘古镜上合道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很困难,没有什么九九八十一难,全是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生活小短剧,诸如李家的猪到了孙家的地吃了孙家地里草生了小猪仔,这个小猪仔归谁,最后让你判断如何调节,顾流霜对这种事情非常有经验,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她估计,要是让昆仑山那群老顽固来,十有八九第一反应就是凡人果真愚昧,为了一只猪斗的死去活来无法理解,但这一头猪就是一户人家未来两个多月的口粮来源。 顾流霜大概在幻境里当了快十几年的狗血纠纷调解员,堪称领略世间狗血纠纷之大成,一颗心宛如石头一般硬了,再没有一丝波澜,全是尊重无所谓你随意。 又处理完一桩谁杀了我的马我杀了谁的马的狗血官司,顾流霜趴在桌子上,心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然后一道光柱,径直照射在了她的头顶,无数琐碎的念力沿着盘古镜的一角朝她奔袭而来,八方气运在此风云交汇。 透过无数琐碎念力的虚影,顾流霜发现,这都是老熟人啊,还没仔细往下想,冥冥之中一道虚影从她丹田处飞升,沿着光柱向上走。 那是她的道,顾流霜只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侧脸,然后大千气运汇集在她身体两侧,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天下仿佛都在你手中,任你掌管,四方臣服。 她没有动,气运随后散去,盘古镜金光一瞬大胜,随之飞快湮灭,让人很是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