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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眠 “奖励你昨晚没有趁我睡着偷跑。”……

    迟让换了床。

    橘色的单人气垫床在楼上客厅, 现在他房间里的是个巨大的双人床垫。

    没有床架和床头,就只有一张床垫。

    灰色床单铺的很不平整,同色的绒毯歪七扭八, 一半搭在床上, 一半拖在地上。

    时夏被迟让半抱半推着带入卧室。

    她一直背对着他,未曾注意他已然到了床边。

    但随后迟让一头栽倒, 她被他勾抱着,随着他倒下的大力, 她差一点跟着他摔下去。

    幸好,关键时候迟让松了手, 她只是在床沿磕绊了一下,跌坐在床沿。

    她下意识双手向后撑住自己没有倒下去, 但下一秒, 身后的人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整只手臂都抱进了怀里。

    时夏猝不及防被带向他,若非另只手及时抵住床沿, 她差点撞到他身上去。

    房间里只开了窗边的一盏落地灯,光线离得很远, 远到迟让脸上笼罩的灰色阴影让时夏心头倏地一紧。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交换彼此的呼吸。

    这样近的距离不算安全,时夏需要安全。

    但她并未着急从他身边离开,看见他眼下那片阴影从浅淡变得浓重,时夏说不清心头隐约的疼痛到底还是不是因为自己。

    她轻声开口,“你……多久没睡?”

    迟让很困, 困到已经几乎没有意识了。

    他裹着时夏纤细的手臂,像抱着个尺寸不太合适的枕头,侧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他发出来的声音哝哝的, “不知道。”

    从吵架之后,他就再没有过睡眠。

    除了枕着她送的笔袋能进入几分钟意识不清的模糊状态,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其他时候他多半都是清醒地数着时间过的。

    睡眠障碍跟着他这么多年,最难熬的其实不是黑夜漫长,而是身体明明很疲惫,但大脑里掌控睡眠的神经却几乎完全失去作用,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入完全休息的状态,随之而来只有无尽的混沌。

    时夏才下班不久就过来了,被外面冷风吹得冰凉的手还没暖和起来。

    迟让将她的手包进掌心,喃喃道:“怎么这么凉。”

    时夏一怔。

    他收紧了握着她的力道,还觉得不够,干脆将她的掌心送到怀里最温暖的地方,然后压住,“暖一下。”

    这三个字到了最后,尾音轻得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他睡着了。

    前后不过短短两分钟。

    他已经撑了太久太久,久到一见到时夏,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过去以求安眠。

    时夏的手被压在他的身下,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她掌心里跳动,速度从快变慢,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熟睡的迟让像得到了安抚的某种动物,正乖巧地顺服在她手里。

    静谧的光线里,迟让陷入沉眠的侧脸好看得让时夏忍不住俯下身体,一再靠近,想让他能抱得更加舒适一些。

    他真的很累了吧。

    不过才隔了二十多天,再见到他的时候,时夏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瘦了;头发长了一些,几乎盖住了他的眉眼;那双颜色浓郁的黑眸似乎失去了光彩,变得晦暗浑浊。

    时夏伸出手,葱白的指尖纤细非常,薄薄的指甲像是透着光。

    她想摸一摸迟让此时紧闭的双眼,但伸出手去,却始终无法落下。

    她的手很凉。

    她不想吵醒他。

    但也许这只是借口。

    她只是不敢。

    刚才在门口,看见他恹恹的神色,感受到他抱过来的时候熟悉的味道、微哑的嗓音,迟让久违的一切让她心里漫开了一种令她十分不安的东西。

    是内疚。

    虽然理性一再告诉她,迟让现在的状态是失眠症造成的,跟她没有关系。

    但感性却始终在提醒她,如果她不和他吵架,不硬僵着冷冰的关系不理他,他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难受。

    她该为这一切感到抱歉和自责。

    尤其是一直到现在,时夏才发现,她都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迟让,他究竟为什么睡不着。

    刚认识他的时候,她好奇过、不解过、怀疑过,但都被他轻而易举的带过。

    他总是这样,能够理直气壮说出一些歪理,也能轻易转移所有他不想认真回答的话题。

    但她不是没有机会继续问的。

    可回想这段时间,却一直都是迟让在了解她、帮助她、为她解决麻烦,关于他自己,他只字未提,她也从未问过。

    时夏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她没有想到自己能自私到这个地步。

    她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在一味地接受他的帮助。

    她一面强调自己有能力解决一切,他其实可有可无,但又一面对他所有的好意都来者不拒。

    而反观她对迟让,似乎从未付出过任何东西。

    就算能够帮他睡个安稳觉,时夏也只是出于猎奇的态度。

    与其说是帮他,不如说她是在实验。实验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奇妙的事情。

    她从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任何人。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可她不敢承认,也无法承认。

    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是真的。她戴上假面太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就已经是那个完美的时夏了。可完美的时夏哪会有这样凉薄的本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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