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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0-3811 运气

    3810章运气(上)小子好运气!蒋双梁站在陈太忠身边,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季二娃闻言,艰难地扭转脑袋,待看清来人之后,就要挣扎着起身,“陈区长,蒋书记……您二位怎么来了?”

    “别动,老老实实地躺着,”陈区长眉头一皱,不怒而威地发话。

    “陈区长知道你的事迹以后,特地来看你了,”蒋双梁笑眯眯地发话,他虽然是党委书记,但是该敲边鼓的时候,也得敲,“区长最平易近人了,你安心躺着就行。”

    “摔了一跤,这能算什么事迹?”季二娃哭笑不得地回答,然后他又指使老婆,“冬梅,你快给陈区长和蒋书记倒水,咋恁没眼sè?”

    “不用张罗,招呼好季二娃就行了,”陈太忠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然后走到病床前,“我是才知道你的消息,来得晚了……你放心,你是执行公务时负伤,我不知道就算了,只要知道,我肯定会来看你。”

    “执行啥公务呢?就是传个信儿,”季二娃继续憨笑着,时下虽然世风不古,但总有些人还是相当淳朴,看到陈区长都不吭不哈地大驾光临了,这大晚上的,他真是感动异常。

    尤其是,陈区长嘴里还有酒气,这个时候能赶来,真的很难,季二娃也知道,领导们的消遣时间,比工作时间还要宝贵,“就是我该做的,没想到惊动区长您老人家了。”

    “你过来,”陈太忠看到门口有护士张头张脑,他就招一招手,“给我介绍一下他的伤情,说得细一点……”

    细一点也没啥可说的,就是个摔伤,陈区长问过之后,又将手里拎着的nǎi粉和红枣放下。“枣是特供的,nǎi粉是国外的。都是好东西,别舍不得吃,早早养好身体才最关键。”

    “太谢谢您了,”季二娃心里这个激动。也就不用说了。来看他的人不少,但是多半都是拎着鸡蛋、山核桃或者地方土特产品的,档次这么高的东西,他还真是第一次收到,“我是自己没看,让您破费了,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您才好。”

    “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养好身体是最重要的,”陈区长很霸气地一摆手,“这是我该做的。其实我的反应都有点慢了,不能让一心工作的同志流血又流泪。”

    季二娃听到最后一句话。愣了三四秒钟,偌大的一条汉子,居然抽泣了起来,紧接着眼泪滚滚而下,止都止不住。

    他爱人先是拿着毛巾给他擦眼,到后来索xìng将毛巾放到了他脸上,然后扭头看一眼陈区长,怯生生地发问了,“那我家男人这伤。耽误了工时……能不能给点补偿?”

    “补偿好说,你想要什么补偿?”陈太忠微微点头。不懂声sè人地发问,他其实已经听说了她的要求,眼下不过是再落实一遍而已,升米恩,斗米仇,陈某人不介意卖人情,但也要卖给识得好歹的人。

    “想要两千块的营养费和误工补贴,”季二娃的老婆也实在,没有乱涨价,她甚至还降了点,“实在不行,一千五也成,老季要添营养,这马上就双抢,家里起码损失五百,欠下的人情也是要还的,家里刚申请下大棚指标……”

    “老爷们儿说话,女人少插嘴,”季二娃出声呵斥自己的老婆,他的脸盖在毛巾下,也看不出表情,“陈区长,蒋书记,妇道人家不懂事……您二位多担当。”

    “要求挺合理的,”陈区长笑眯眯地点点头,“单独报账的话,双梁书记有点为难,别人都盯着呢……这两千块钱我出了,预jǐng到每个村,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意?”

    “那我哪儿能要您的钱?”季二娃威严地喊一嗓子,“冬梅!”

    “陈区长,你这是干啥呢?”冬梅赶紧上前,死死地按住陈太忠伸进口袋的手,她虽然很想要钱,但是也搞得清楚,公家的钱和私人的钱,那真的不一样。

    “放手,”陈太忠眉头微皱,沉声发话,浑身上下登时冒出一股nongnong的王霸之气。

    季二娃的老婆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死死地按住他,不接受他的命令。

    “这个钱,乡里出了,”蒋双梁及时地发话,事实上,两人走到门口,听到季二娃冒出“守那啥助”一句话,就知道某人要走运了——运气来了,那真是挡都挡不住。

    所以他也就不介意借机做一下好人,“区长、二娃媳妇,你俩也别争了,这两千块,乡里出了……区长都指示了,不能让同志们流血又流泪。”

    他既然这么表示,那二位就停止了拉扯,陈太忠看一眼蒋双梁,心说算你识相,丫要是坐视他出钱,再加上不久前提及的隋彪因素,他不介意在不久后狠狠地收拾此人一顿——陈区长看不上这点钱,他重视的是态度。

    由此可见,某人的心眼真的不算大,别人扯出隋书记的幌子,他就要不舒服很久,像现在也是,“双梁书记,季二娃这个同志,想觉悟高,工作也认真……协防员名单里有他吗?”

    “他这个……好像是初中毕业,”蒋双梁听到那句话之后,就防着这一问呢,不过他对季二娃也没太深的印象,大致有这么个认识。

    “我初中就上了俩月,”季二娃躺在那里,闷声闷气地回答,“后来上不起了,这个协防员要高中毕业才行……我学历不够。”

    “学历那玩意儿就是卡人的,我说你够资格,你就够资格,”陈太忠直接表态,面对自己管辖下的人,他**裸地展示权力,“谁不服气,有本事他也为公家的事情摔断胳膊摔断腿,我照样给他开后门。”

    蒋双梁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叫苦,他今天还真没做好刷下一个人的准备,耳听得陈区长要把季二娃提起来了,就开始盘算,这十个人里,该刷下谁比较合适。

    关键时刻。倒是季二娃的老婆帮着解围了,“陈区长。这协防员……一个月能拿多少钱?比治保主任强吗?”

    强是肯定强,陈太忠很清楚这一点,本质上讲,治保主任是民选xìng质。这也就是在村子里。排解纠纷可能需要武力震慑,不少治保主任是壮汉,换到城市里,居委会治保主任很多都是小脚老太太,搁在老年间,治保主任一分钱补贴都没有,就是个荣誉。

    协防员就不同了,怎么说也是区里选拔并解决工资,且不说表现好的话可以解决编制,只说他们面对的事情。就要比村子里复杂得多——直接一点说,有捞外快的机会。

    但是这个差距。真的是不好简短地形容出来,陈区长也无心多解释,于是只能笑一笑,“应该是强一点吧。”

    “我家……”季二娃的老婆看一看老公,发现他没啥反应,于是壮着胆子说,“我家排上大棚了……老季打工也能挣不少钱,这个治保主任我都不想让他干了。”

    这就是了,陈太忠心里暗叹。现在都倡导向钱看,陆海那边甚至曾经流行这么个说法——“啥都干不了。那你去机关坐着吧”,那边私营经济发展得早,发展得好,以至于没人有兴趣进体制挣死工资。

    而眼下季二娃老婆的反应,正是这种心态的写照,两三百块钱的基本工资够干什么的?家里两亩多地的大棚种好了,最少也不愁挣个三四千块钱,干上几年自己有了钱也有了经验,就盖自家的大棚了——这就是能遗传给儿子的产业。

    “那就随你们吧,”陈区长摇摇头,都是自己选的,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他开出条件了,别人不知道珍惜,那也没必要勉强。

    “陈区长,”关键时刻,季二娃发话了,“婆娘家的话,不要理她,您觉得我这小学毕业的,能胜任协防员这个工作吗?”

    要不是你刚才念不来那个成语,我敢直接把你收进体制,陈区长微笑着回答,“学历很重要,但并不是唯一的,我看重的,是你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

    “您既然这么说,那这个协防员我干定了,”季二娃当即表态,“这是您抬举我,我不能不识抬举,再说了,公门之中好修行,我也想多给乡亲们尽点力。”

    “陈区长这还真是抬举你,”蒋双梁憋了半天,终于发话了,“二娃你摔了一下,摔出运气来了,我就没见过陈区长对谁网开一面过。”

    好像陈区长那个铺盖,学历也不高,那不也是网开一面?季二娃的老婆悻悻地撇一撇嘴,不过她虽然是农妇,也知道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3811章运气(下)陈太忠和蒋双梁走出区医院,不待蒋双梁说话,陈区长就先表示了,“协防员不走你的指标……这个典型你给我竖起来。”

    “没问题,”蒋书记一听不走自己的指标,登时长出一口气,至于说树典型什么的,那也算事儿吗?“不过这个季二娃耳朵根子软,特别听老婆的……你别看他刚才说得硬气,咱们一走,他老婆又得跟他折腾。”

    “你这个话什么意?”陈区长表示不理解。

    “他本来不要赔偿的,就是他老婆撺掇的,没主见,不太好委以重任,”蒋双梁斟酌着回答,“我就是说……他老婆可能眼小,要不然我也会破格推荐他。”

    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吧?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陈某人是大男子主义者,见不得牝鸡司晨,但是就像李强看他一样,他也不觉得干部有敬畏之心就是什么坏事。

    尤其是,季二娃表面上还要摆出男人的做派,那么季家到底谁做主,真的是很扯淡的事情,他想一想,又问一句,“那这个指标……不给他?”

    “这个……当然该给了,”蒋双梁一听这问话不是数,于是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陈太忠也不说话,走了好一段之后,他才轻喟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大晚上来看他,有点作秀的意?”

    这不是作秀还是啥?只不过你没带摄像机来,但是你要我把他树为典型,还不就是一个意?蒋双梁心里暗叹,同时却微笑着摇摇头。“我没这么想,您关心下面工作人员的疾苦。我非常地敬佩,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你也不用说那些套话了,”陈太忠缓缓地摇摇头,“今天我来看了季二娃才知道。下面的基层工作人员。他们需要关心,但是更需要认可……我们要看得到他们的努力、他们的成就,而不是熟视无睹漠不关心。”

    “很多时候,一句鼓励的话,就能坚定他们为人民服务的信心,但是更多时候,咱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领导,无视了他的工作,这会产生一连串不好的后果。”

    “大多数人活在世界上,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相较而言,奢华的生活。也只是个人价值的一种体现手段,”陈区长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大家更需要的,是人生价值的肯定。”

    “嗯,确实如此,”蒋双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陈区长你的指示,令我茅塞顿开。”

    我根本就没指示你的意。陈区长看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隔了好半天才说一句,“下面的基层干部,只要做出杰出贡献的,区zhèngfǔ都会关注。”

    没错,这才是陈太忠今天的收获,他来看季二娃,原本想躲开应酬,却没有想到亲耳听到了下面的呼声,有些基层干部——甚至都算不上干部,在背着巨大的压力默默地做事,而高高在上的领导们,对他们的努力视而不见,只觉得是应该的。

    长此以往,做事的人终究会失去动力,因为他们的努力得不到承认,换句话说就是个人价值不能体现,得不到肯定——那么,能有多少人,会持之以恒地冒傻气呢?

    领导干部,是必须要接地气的,下面这些情绪,也必须高度关注才好!

    这就是陈太忠的收获,哥们儿以后要时不时地微服私访一下,及时收集下面的信息。

    第二天,区里拿到了下面上报的协防员名单,区zhèngfǔ倒是没有专门开会,各领导人手一份,有些不合适的,也就是单对单的碰一下,不影响大局。

    中午的时候,区zhèngfǔ的领导在北崇宾馆聚了一下,一来是商谈最近区里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这个名单——事实上,这只是走个过场,各区长也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想安插什么人,不至于拿到这个场合来说话。

    不过陈太忠又让大家吃了一惊,因为他还请来了区政协的助理调研员刘海芳,“最近区zhèngfǔ很忙,刘处对北崇也很熟悉,我把她从政协借过来用一用,林书记都不肯放人,大家有什么得力的人选……也欢迎推荐。”

    这就是另类的吹风了,不过区zhèngfǔ里最有资格发表异议的葛宝玲表示,“区长的眼光,我们自然信得过,最近检的压力很大,先说定协防员的事儿吧。”

    葛区长推荐的三个人,都是特批进来的,用的是陈区长的指标,她有所求,自然就无所谓刘助调的来意了——就算来的不是刘海芳,也要来李海芳王海芳,反正分管的副区长,不是她能左右的,何苦去反对这桩事?

    “那就这么定了,”陈太忠一言以决,“明天协防员集合,先选出检的人来。”

    “区党校的培训,也要抓紧,”白凤鸣冒出一句来,他跟葛宝玲是冤家对头,两人能合作,但是竞争的关系,是普遍存在的——葛宝玲推荐的三个人,起码有俩人,能力不是很强。

    陈太忠听到这话,就觉得自己驾驶的是一条破船,每一块船板都有自己的yù望,不过所幸的是,他还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嗯,培训是必须的,但是有些实际情况也要面对,大家要两条腿走。”

    当天下午,陈太忠和白凤鸣在交通局、小岭乡zhèngfǔ一干领导的陪同下,来到响水湾,看这里的大桥爆破——修得差不多了,煤场也快建起来了,旧桥不堪使用,必须要炸掉,在旧址上建新桥。

    “没必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陈区长四下看一看,发现同来的人里还有两个村村委会的人,再加上计委和电视台的,足有三四十号人……哥们儿一直觉得北崇缺人来的,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太缺人哈,“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他说得轻巧。别人又怎么敢照办?领导来视察,不守在跟前,那叫态度不端正,于是一些不重要的人只能讪讪地离开。走到较远的地方去。

    “所以说。区长你一个人到处跑,有时候也挺好的,”白凤鸣见状,笑着发话。

    “重要场合,总是要参与一下的,”陈区长咂巴一下嘴巴,又看一眼皇甫一尘,“那个临时的小桥,载重量是多少?”

    桥要炸,但是不能断。皇甫书记为此专门调集了两个村的村民,在旁边用土石垫出个蜿蜒的临时小道。还搭起了一个小桥,其中十来米是钢板和钢筋水泥铺就的,过人过车没有问题,但是过载重汽车,就很难说了。

    “五吨以下的卡车没问题,上限是十吨,但是我们有村民值守,最多只放五吨的卡车过,”皇甫书记叹口气。“只能希望这桥快点建好了。”

    “这个急不得,”陈太忠摇摇头。又看一眼白凤鸣,这桥是建委的施工队来承建的,“金桥银草建筑,凤鸣你要把好这个关,要当百年工程来建。”

    “嗯,”白区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陈区长的意很明确,修桥是很赚钱的工程,区长也不怕他赚钱,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实耐用。

    自打他主动放弃常务副以来,陈太忠时不时就要点一下——你不是想赚钱吗?我让你赚,但是你得给我把事情办漂亮了。

    “你也一样,”陈太忠侧头看一眼身边不远的交通局长,“修是要讲效率,但同时也要注意工艺达标,别怕修得结实了,将来没事干,北崇要修的多着呢,明白吗?”

    “明白明白,”交通局长笑着连连点头,区长把话说得这么**,他哪里还敢装傻充愣?

    不多时,几声闷响传来,漫天的烟雾过后,大家细细一看:这桥居然没塌!

    陈太忠见状也愣住了,大家又等了一分多钟,确认了这桥确实没塌,白凤鸣就火了,抬手招过来负责爆破的人,“怎么回事?”

    “没道理啊,”负责人也很是傻眼,“五十斤炸药,怎么可能炸不塌这种小桥?”

    “停上两天,继续炸,”陈区长倒是没追究这桥为啥没塌,而是冲着皇甫一尘叹口气,“四十年前的桥,居然炸不塌……这是前辈们在激励我们,不能做得比他们差了,皇甫书记,时代发展了科技进步了,但是这基层工作,依旧任重而道远啊。”

    其实这话他是说给白凤鸣听的,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他已经点过一次了,那就不好再点了,要不看到别人眼里,成什么样子?

    “新桥五十年以后,我也争取让别人炸不塌,”白区长倒是不介意,笑眯眯地接话,“到时候别人问起来,这桥谁建的?陈太忠和白凤鸣建的……也算留名了。”

    “那我得紧跟领导们的脚步,也琢磨着怎么留一下名,”皇甫一尘笑着接话,心里却嘀咕一句,三线建设时候的桥,谁有胆子弄虚作假?

    “光有想法可不行,还得努力去做,”陈区长笑着点点头,“至于说留名不留名,只要心里装着群众,群众心里肯定有你。”

    这样的玩笑一开,现场的尴尬气氛就化解了不少,就在此时,陈太忠的手机响了,是廖大宝打过来的,说是施淑华施总开着加长林肯来北崇了,目前就在区zhèngfǔ。

    “施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陈区长笑着发问,这女人在北崇产品的销售环节上,能起到很大作用,他自是不宜得罪。

    “肯定是有好事找你,”施淑华在电话那边笑,“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现在就往回赶,不过也得一个小时,”陈区长干笑一声,“施总不能提前透露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