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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与我竹马又青梅 第63节

    “少主当是知道的,不然不会这般催促吾等找寻那抹气泽。那抹红尘浊气一日不除,殿下你便一日不得安好,君上亦无法彻底静心调伏自己身子。”

    “嗯,jiejie的确是知道的!”相阙看见,相安从广袖中掏出一个琉璃小瓶,推了推凌迦手肘。半晌,凌迦终于在她的灼灼目光中接过,仰头吞了了瓶中之物,面上瞬间恢复了一点血色。

    因着较远的距离,相阙看的不甚清晰。但那气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瓶中所纳,是他jiejie的神泽之血。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他jiejie的血至纯至净,可济世救人。而他的血,却混沌不堪,满是怨念。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反复细看了几遍,开口道:“我一身魔靥,其实并未占得性命。他们……原将我护得这般好!”

    “殿下,我和你还欠他们一个解释。”白姮迎上相阙目光,“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自然。当年霄禹宫九转长廊间,是我亲手隔绝了他们!若不是那一幕,jiejie根本不会落下九重宫门。心死如灯灭!”相阙眼眶微红,顿了顿方才拱手笑道,“今日是你新婚大喜,奈何相阙身无长物,一礼权当相贺!”

    “殿下!”白姮扶住了他,“臣下如何受的起!”

    “你自然受的起。当年穹宇多事,皆是因我所迫!还望正神看在相阙年少任性,多担待!”

    白姮含泪额首,“殿下此礼,白姮受了!”

    “今日花好月圆,是你的良宵。你去休息吧!”

    “臣下告退!”

    白姮走出不远,回头看见那一袭侧影,竟觉得仿若看见一点明光。从此便一直记得,此情此景,母神次子,少主胞弟,相阙殿下负手立在北海海底的一处珊瑚旁,晚风拂过他张扬俊美的面庞,银装箭袖衬得他长身玉立,而他眉宇间隐隐现出一点从未有过的庄雅之色,周身竟开始有浅淡的神泽仙气缭绕开来。

    也在这个夜里,自出生便视性命如草芥的相阙殿下,第一次施手救人。

    彼时,他只是沉溺在对自己jiejie、姐夫的愧疚中,亦感慨造化弄人。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若是找不到那一缕红尘浊气,也可以让凌迦安心调伏的法子。那一刻,他翻掌于上,日月合天剑之日剑在他掌中现出身形。

    日月合天剑双剑相合,乃是启开穹宇之秘钥。大宇双穹内,琼音阁前,有池名唤清潭寒玉池。散了灵力入池中,冰封池面,亦是彻底封印了他。思至此,他隐剑入袖,回望上首的两人。正值凌迦复了精神,与他眸光相接,两人难得会心而笑,最终目光皆落在那个白纱长裙的女子身上。

    他想捡个日子,将当年九转长廊之事同jiejie说明了,便算是无有遗憾,他便也该回去了。如此思虑间,他笑了笑,准备重新入席饮一杯好酒。却听得不远处似有□□之声,仿佛有人受了伤极力忍耐着。

    他箭步而去,方才看清是一个紫衣的女子,气息微弱地躺在贝罗从中。整个人伏在地上,手指欲要抠进土里。胸腔至脖颈处霞光忽明忽暗,俨然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救……救我……”女子伸出手来了,哀求道。

    “你是何人?”相阙本是想也未想便伸了手,却见她周身气泽不似神泽仙气,自己体内那股怨气更是瞬间蔓延开来,整个人竟一阵晕眩,猛然收回了手。

    “我是……魔族隋棠之女,本名虞姜!”

    当年穹宇万年朝贺,隋棠曾对相安有过挡水之恩。

    相阙伸出了手!

    第84章 化魔6

    相阙救了虞姜。自是因为其母当年对相安有恩,然而魔族早已被神族收编,虞姜身上却仍旧是纯正的魔族气息。相阙与她指尖相触的瞬间,便感知了出来。他虽初出穹宇,然心思慎密,那一刻,他掌中灵力聚起,周身护体霞光开启,本能得想要推开她。却也不知为何,九重护体霞光才开出两重,便再也无法开出下一重,他将将才同虞姜分开半寸的指尖刹那间重新连在一起,然后是五指皆触,最终掌心相合。

    那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对面因他灵力吸合骤然起身却仍旧虚弱的女子,他清晰的感知道,他踏入北海召唤他体内怨泽之气的源泉近在咫尺。

    “你……你的气泽……”相阙艰难开口,勉励抵挡,却丝毫不起作用。他只觉体内那一抹怨泽之气彻底扩散开来,而对面女子的气泽源源不断从掌心汇入他体内。

    “我……”虞姜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喷薄而出,被对方吸取,只惊恐道,“放……放开……”只是也不过瞬间之语,她蓦然觉得随着气泽的流失,整个人却愈发清明,缠绵多年的不适正在逐一消散。因着对纯净气泽的向往,她不再挣扎,只顺从得贴上去,希望对方能将融在自己体内那混沌不堪的气泽净化掉。

    相阙初时救她,自是以为可以帮助净化,然而这一刻他已然明白,那气泽,他根本净化不掉。不仅无法净化,还与他体内那股怨泽之气相融相合。

    那一抹红尘浊气!

    他jiejie苦心孤诣布局拦截,翻遍洪莽源都不曾寻到的气泽!

    会让他变成魔魇,生灵涂炭的气泽!

    他回首遥望大殿,那一袭白衣,因着较远的距离,已然看不真切。而他周身,刚刚才蔓延开来的单薄的神泽仙气正在逐一消散,一缕缕黑色雾气蒙上原本已经逐渐纯澈的双眼。

    “jiejie……姐夫……”他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想要呼唤他至亲的人,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并未有多久,相阙便吸尽了虞姜体内的气泽,因着两股至混的气泽相互融合,他体内真气翻涌激荡,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许是相安原本灵力之源的相护,他还留着一分清明,只朝着那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女子伸出了手,无比虚弱道:“带……带我走……”

    命运何其荒唐,不过数柱香的时间,施救与被救之人便颠倒了过来。

    命运何其可笑,他至此一生,唯一动了善念救得一人,却因此沦为魔魇。

    “去、去哪里?”虞姜瘫软在地上,两手撑着往后退。

    “离开……”相阙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大殿内,此时或许是因为真气的涤荡,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轮廓,却还是让他生出了笑意。那个白色轮廓,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存在,是茫茫天地间,他永远的牵挂。

    “离开这里,去哪都行!”他转过头,语言吐出的瞬间,已是带着胁迫和狠厉,“不然,现在我便杀了你!”

    而北海正殿内,宴散人空,只剩得凌迦与相安坐在正座处,其余四海水君、三海守护神分两侧陪侍。七人依次施法,化出水镜前将这几日以搜魂术自查各自海域的情况上呈现给正座之上的两人看。待将七面水镜逐一阅过,相安带着些许落寞之色望向凌迦,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咬着唇口低下了头。凌迦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轻声道:“搜魂之法,九日内皆可出成效,如今不过才去了五日,还可继续探寻。”

    相安额首,再抬头时,眼中以恢复了几分坚韧之色。看着众神,缓缓启口,“前些日子,我下令各位在彼此管辖海域以搜魂术寻那抹红尘浊气,实乃我与君上都已感知,那气泽当在我们七海中。修灵之上,尔等自是比我清楚,气泽万里追踪而半点不得,便是只有一种可能。”

    七人面面相觑,露出不豫之色,终是拂章先开了口,“君后之意,吾等自然明白,当是此股气泽已被炼化,或者入了生人体内,如此掩盖住了气息,让我们寻而不得。但既然君后与君上都感知在七海之内,那我们先行自查吧,今日既在北海,便从北海查起。”

    “罢了!”凌迦眼风扫过殿下七位属臣,抬了抬手,“待九日时辰到,再查不迟!”

    “阿诺!”

    “今日,我乏了,回殿吧!”凌迦止住了相安的话语,只朝着殿下臣子道,“九日后,从北海开始,内围四海,外围三海,依令而查。此乃本君之意,那抹气泽事关整个神族仙界,兹事体大,尔等慎而待之。”

    “臣等领命!”七人俯身跪首,恭送二人离去。

    而白姮和拂章一直送至北海沿岸。

    “今日是你俩新婚之夜,当是该让你们尽享良辰的!”相安目光落在白姮和拂章身上,有些抱歉道。

    白姮望了眼拂章,对着相安微微低头,“少主言重了,如今本就是七海多事之秋,您和君上还能出海给我们主婚,便是天大的恩德。”她望了望身边的拂章,继续道:“稍后回去,北海和央麓海会暗里提前自查,如此也省了时间。少主安心便是。”

    “多谢!”相安点了点头。

    夜色茫茫,通往毓泽晶殿的水路上,凌迦持着相安的手,缓缓而道,“白姮自是与你少年相交,拂章得你主婚之恩,便都心向与你。然其他属臣敬你尊你,一则是因你母神之女的身份,二则是因你是七海的君后。母神早已魂归,而我……也已式微,你不可如此cao之过急。”

    “我后来明白了,确实是我不好!”相安面色微红道,“如此自查,当是拂了他们颜面,此节之上,我不该明谕要求,当私令下达!”

    “一点即通,少主果然聪慧!”

    “是凌迦神君指点有方!”

    而在北海交界的一处峡谷内,相阙正在打坐,一颗颗汗珠从他额角滴落。他知道,他体内最后一抹气泽同今日吸入的红尘浊气已经融合,很快就会滋生魔魇,届时他会变成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生灵涂炭,祸乱神族,其实他并不是太在意。生灵,他不曾见过多少;神族,于他无恩亦无情。他唯一在意的是,他若化魔,他的姐夫凌迦神君定会出手灭他,然而纵然他甘心死于他掌下,但他体内的魔魇已经难以消除……而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修为无双的神君……

    君上一身修为大抵快要散光了!

    君上应是以丹药续着灵力,以灵力续着七海气脉。

    不久前,白姮的话在他耳畔响起!思至此处,他想他需要维持一刻清明,完成未尽之事。他豁然睁开双眼,控掌吸来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虞姜,凝神吸取她的灵力。

    “不要……你放开,放开我……”

    相阙却也未理她,直到将她灵力吸干,方才扔开了她。虞姜体内虽不是神泽仙气,确是纯正的魔族灵力。洪莽源各族修道,并不分神魔妖邪,只讲究气泽的纯正。如此纯净的气泽入内,相阙得了一时之力控制住了魔魇。

    “你的命本就我的,如今占你灵力,留你一口气,如此两清,也算公平!”

    魔魇被控,自不会长久。好在相阙得了虞姜的一身灵力,虽弥散着魔族气泽,但他本来便气泽紊乱,如此回了毓泽晶殿,加之凌迦自身灵力的衰退,竟一时未有所发觉。

    相阙是第二日清晨回的毓泽晶殿。

    “你这一夜去哪了,安安急的都不曾入睡。本君派出去的人也不曾寻到你!”炼丹房内,凌迦按着他的脉搏半晌,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一时未探出什么。只皱着眉,又测了一会。期间,他自己体内气血翻腾的厉害,忍不住掩口咳了两声。

    “北海水君那酒委实烈了些,我贪杯多喝了两杯,后来也不知躺哪睡下了,这不醒来便匆匆回来了吗!”相阙抽回手。

    “伸过来,本君还未测好!”

    “这是见不得我好吗,还非得给我找出点问题来。”相阙拂下袖子道,“我去看看jiejie!”

    凌迦知他不愿自己多费心伤神,便也再未坚持,只让他回寝殿静养几日。而他自己,确实已到了快油尽灯枯的地步。他覆掌于上,凝出自己的一颗内丹,果然内丹之上已经裂出丝丝缝隙,灵力流散得极快。

    “你这是连一成修为都不到了吗?”相安阅完卷宗,浦一踏进房来,便看见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内丹。

    “可不是,如今连你的脚步都听不清了!”凌迦将内丹收入体内,懒懒靠在座塌上,伸出一只手示意相安坐过来。

    相安就着他得手坐下,只觉他掌心冰冷干涩,遂而两手一同捂了上去,低着头道:“往昔,都是你给我取暖。如今竟要反过来,真是好没意思。你看,我的手这般小,都捂不住你。”

    凌迦抚着她的头,笑道,“以后自然还是我暖着你。应该……无需太久!”

    相安抬起头,眼中含了一点欣喜,“可是阙儿体内的气泽被控制了?”转而又疑惑道:“可是,那抹红尘浊气至今还未寻得!”

    “阙儿的脉象有些怪异,内里确实平静了许多。那股怨泽之气如同得到了安抚,不再有急急扩散之势!”凌迦顿了顿道,“我也实在撑不住了,需等闭关!但不会太久,七海各海搜魂结束之前,我会出关!”

    “三日?”相安惊道。

    “我只需缓一缓劲,修复内丹便可。修为之上只能随缘!”凌迦有些不舍地望着相安,“这三日,照顾好自己!”

    然三日之后,凌迦出关,昭煦台内只看到赤红了双眼的相安。

    她丢了月剑,相阙亦失了踪影。

    第85章 尾声1

    月剑是相阙从相安手中夺走的。

    那是凌迦闭关的第一日,午后昭煦台中,阳光直透海底,相安采血入琉璃瓶后,整个人有些疲乏,枕着雪毛犼在庭院中小憩。彼时,相阙尚是清明之态,本想以灵力制住相安,抽走月剑离开便罢。只是,浦一踏进昭煦台,在看见相安的那一刻,无尽的愧疚和不舍涌上心来,便只想再同她处上片刻。

    他们虽是同胞姐弟,穹宇相伴数十万年,然而真正好言相处,对面相谈的日子并不多。初时的两万余年,他活着她的背脊中,靠吞食她的灵力之源为生。灵力之源吞尽了,便有意无意地吞食她的血rou。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黑袍神君,将他从她体内带出时,眉宇肃然,声色狠厉,他说:“你好好给本君看看,看看她为了滋养你,已经羸弱成什么模样。看清楚,也记清楚!”

    那时自己只觉一切自是应该的,她是他胞姐,既救了他,便该养育他。

    而然,他虽在她身体里,当是他们此生最近的距离,可是他却从未善待过她。后来,他又独占了她,设计逼她留在穹宇陪他。前后二十二万年,唯有开始的五百年,他们一起练过剑,聊过天,用过膳。他的jiejie,从初时痛失所爱的强颜欢笑,到慢慢地不再回首,到最后露出真实的温柔笑意,终于让他稍稍心安。而即便在这样的时光里,他还是砍断了她的左臂,碾断了她的双腿,在她胸膛划出一身伤痕。纵然他亦是为体内气泽所控,然剑在他手……后来他们便陷入沉睡,在无尽的黑暗中,再也望不见彼此。

    他缓缓走到她身边,跪伏在她身侧,伸手拂开落在她胸前的一片叶子。手触到她胸口时,他的心颤了颤,胸中一股涩意直涌上来。他的目光滑向她的左边,手抬了抬,终究没有勇气握上去。最终目光落在她微曲的双膝上,他抬在半空中的手握紧成拳,紧紧贴上地上。

    一颗泪砸下来,正好落在相安微展的掌心。

    “阙儿!”相安睁开双眼,声音是一贯的轻细温柔,只是因为刚刚失血的缘故,面色有些发白,“你哭了?”相安伸手拂去他的泪水,“是体内又难受了吗?你姐夫闭关了,你……”

    相阙握住那只已经退上广袖,露出一截细腕的手,遥遥头,“我不难受,jiejie的血本就失而不能再生,如今还要用来滋抚姐夫,不可再流。”

    体内两股怨气融成的一股气泽似有苏醒之态,相阙暗里调息压制,挥出素麻子迷晕了雪毛犼。然后扶起相安于旁边石凳坐下,自己则毕恭毕敬得跪在相安面前。

    “阙儿!”相安见他这幅样子,惊了惊。

    “jiejie,你听我说!”他拉着相安的手,止住了她话语,然而他的话至口边却已来不及吐出,体内的气泽来回激荡,黑色的雾气蒙上他的双眸。好在他还垂着头,挣扎着又压下去了片刻,复原了清明之态,只重重地向相安磕了一个头。遂而转了话语,他说:“jiejie,我们一同练剑吧,便如当年那般。练清心剑法!”

    纵然想起当年,相安还是心中胆寒,却闻得他想练的是“清心剑法”,便知是对他有益的。便点了点头。奈何剑化在手中,却失了神色,只苦笑道:“jiejie把日剑弄丢了,那原该属于你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