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家的小娘子 第18节
现下天快冷了,正好是狗下崽子的时节。 若是以往,她自是不会养狗的,因为心疼养狗喂的粮食,但如今家里条件好些,也不怕养条狗,且狗还能看家护院,省的家里遭了贼。 昨日那么多人围观,今日定然整条街都知晓她家挣了大钱,保不准会不会有那生了贼心的。 若养了狗,便是小狗,见到生人亦会叫唤,谁还敢偷? 第16章 矛盾 次日早期,赵归先起了床,周梨花贪念被窝的暖意,便在床上多躺了一会。 但她不是也不是懒人,只多躺了一会儿便起了床。 穿好了衣裳,收拾床铺的时候,却瞧见枕头下面放了个小册子。 她心中有些迟疑:难不成赵归还识字? 她是不识字的,但却好奇赵归看的书是什么样,便放下枕头将书拿起,正要小心翼翼地打算翻开,下一刻却从耳边徒然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手中的小册子拿了去。 她转身,看着赵归。 赵归将书收紧怀里,随后才解释道:“是何捕快掉的,我今日便还回去。” 周梨花深以为然地点头:“要快些还回去,书本可是精贵东西,他东西掉了定然着急。” 赵归淡淡地应了声。 当日在巷子里碰到何捕快,便将书册还了回去。 即说了要重修铺子,这日晌午赵归便出门去北街找几个劳工来。 息罗县的北街多是些杂乱的营生,例如有人摆摊卖些旧物,也有些雇佣丫鬟伙计的,一般人若找长工之类都是在北街。 北街乱是当真乱,盗贼骗子多的很,一个不小心身上钱袋就要被顺走。但是那些小偷小盗自然是不敢进赵归的身的,远远瞧见他那大块头都要躲得远远的。 若是被这种壮汉抓住,少说得却只胳膊断个腿的,这些混迹在三九流的人自然是精的很,最是知道哪些人得躲着些的。 赵归出门后,周梨花闲来无聊,便去河边挖蚯蚓,到了近晌午时方才回来。 回来时路过自家铺子,便见赵归带着两个人在拆铺子的顶棚,便将赵归拉到一边问:“这两位兄弟可留下来吃饭?” 赵归道:“无需。” 她便点点头,回家去了。 快到晌午,该做晌饭了,她将挖的蚯蚓丢进鸡笼便去厨房做饭。 结果一进去便瞧见灶台上的瓷碗里,正装着一块巴掌大的猪rou。 想也知道是谁买的,只当他好些日子没吃rou,馋得慌了,也就不再计较银钱的事。 晌午做了红烧rou,再炒了个青菜,倒是没费油。 因着赵归买的rou有肥有瘦,猪脂很厚,占了整块rou的三成,将这些肥rou切下来,往锅里炒炒,炒出了小半碗猪油。 猪油可是好东西,要是穷苦些的人家,过年过节不舍得吃rou,都是买些肥rou回去炼些猪油解馋。 她将猪油盛到专门放猪油的小瓦罐里,上面用布封严实,小瓦罐里还有婚宴时炼出的小半瓦罐猪油。 其实那会儿是留了大半瓦罐的猪油的,但这些日子一直吃素,她怕赵归受不住,便每日炒菜都放些猪油进去。 将猪油保存好后,她又用锅底剩下的一层油和切好的瘦rou做了碟红烧rou,又用沾了些油的油渣炒了青菜。 今日炒的青菜瞧着就油水多,闻着也是极香。 便是这两个菜,以前她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因她是女孩,便是家里做了rou,大多数也只有吃汤汁解馋的份。 嫁给赵归不过三月,她吃的好了,便觉着比以前长胖了些,就连脸蛋也比以前更白些,更嫩些。 这锅菜炒好,那边的一锅米饭也已蒸熟,她便去喊赵归回家吃饭。 吃了午饭,小刘氏和往常一样来喊周梨花去孔家门口去。 孔家是专给人做衣裳的,他家做的衣裳料子不算好,做工也一半,但胜在价格便宜。 孔家三个男人都在十年前被朝廷征了兵,只有一个活着回来,结果前几年也从山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自己活不下去,偷偷吃了耗子药,死了。 如今他家便是老陈婆和两个儿媳,以及正在上学堂的孔承志,三个女人靠着成衣铺,供十三岁的孔承志读书。 孔家后门有片空地,孔家人向来和善亲切,整个巷子爱凑热闹的,闲来无事便都爱来他家后门外闲聊,顺带随手带些手工活去做。 倒也无人占孔家便宜,都自带板凳,若是渴了倒是会跟孔家讨杯水喝。 赵归吃了饭便已经走了,现下正在铺子里忙活。 小刘氏来喊,周梨花便匆匆将刚洗好的碗摆好,进屋拿了篮子和木凳便跟着小刘氏出门去了。 篮子里放着的是给赵归做了一半的鞋子,因着天快冷了,所以她特意将鞋底纳的厚些。 孔家不远,很快便到了。 然而周梨花却定住脚,看着不远处那群人,不远再过去。 小刘氏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 孔家后门此时已然坐了好几个人,其中王嫂正坐在其中,王嫂瘦的皮包骨,身上穿着的衣服满是补丁,脖子上一圈青痕。 她的眼睛比以往更加浑浊,眼窝深深地凹陷,头发干草一半披散着。 王嫂手里正拿着缝补了一半的破布,此时却没有继续缝补的动作,而是凑到其中一个人面前道:“赵归真倒霉,娶了个丧门星进门,那女子不是克死了前个郎君才守的寡么?刚嫁了赵归没几天,赵归铺子就做不下去了。” 她的声音毫无顾忌,全然没有刻意压低的意思,周梨花刚来就结结实实听到这句话。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有个人看到小刘氏和周梨花,扯了扯她的衣裳,想制止她。 王嫂朝周梨花瞧了一眼,然后看向扯她的妇人,自顾自地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有些人就是好命,便是这般命硬克夫,不还是凭着一张能勾搭人的脸过上好日子了?” 说着又低头缝手中的布料,口中仿佛喃喃自语,但声音并未压低,“若是叫她嫁给我家那口子,将这一家不是人的东西都给克死,倒也算是做了好事,可惜却祸害了赵归那样的好人,不过想来赵归或许迟早能发现某些人就是个扫把星,将她扫地出门,哼!” 王嫂近乎嘲笑的一声‘哼’,好似砸在周梨花心头的石头,她挣开小刘氏挽着她的手,勉强道:“我家里……我忽然想起家里锅炉的火还没灭,我,我就先回去了。” 小刘氏应了声好,她便转身走了。 回去路上她紧紧咬唇,心中委屈极了,回了家便趴在床上一阵痛哭起来。 她不晓得自己如何就惹到了王嫂,那日她来她家,她还大方地给她吃了两个rou包子。 只不过没将鸡卖给她而已,不过为了只鸡,她便要这般骂她? 周梨花走后,其他人也尴尬地待不下去了,各自道了句家里有事,便拿起自己的东西撤了。 其中一位年轻妇人将小刘氏拉到一边,解释道:“我们可没说周氏坏话,也不知那小王氏怎得就忽然说起疯话来,我们都来不及阻止她,正巧就被周氏听到,你可得帮我们给周氏解释解释,咱们都是邻里,可不能因着这莫须有的罪名伤了和气。” 小刘氏气道:“我早前便说,王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妇人叹了口气:“王氏本是个可怜的,如今又疯疯癫癫的,前两天还说胡话,说送子观音给她托梦,说她怀了儿子了……也是个薄命人。” 小刘氏将这话跟周梨花说了。 周梨花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哭过之后,她其实已经想开了,王嫂如今是有些疯疯癫癫,她与个疯人计较个什么劲? 但便是不跟王嫂计较,对方说的‘克夫’的言论却到底伤了她。 以往她在孙家时,孙家人便总是以此为由找她茬,她心中不服,却只能憋着。 她自然不觉着自己克夫,分明她嫁过去前,孙二郎便已经病入膏肓,她不过是倒霉些,嫁的不是时候罢了。 但是她自己不信,却不知旁人如何作想。 若是旁人倒也无所谓,可赵归又会如何想呢? 她自然不敢跟赵归只说,只是这日之后,心里便开始压了块石头。 晚上睡觉时,她提出:“若不这几日便分开睡吧?” 赵归皱眉:“怎么?” 她有些迟疑道:“我……我来月事,不方便。” 女子来了月事会给男人招来晦气。 赵归却霸道地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不容拒绝地说道:“我不碰你,怕什么?” 她咬唇,声音里难免带了些委屈:“我……” 赵归直接将她转过身,与自己面对面:“今日怎了?” 她也不知为何,听他这般一问,鼻子霎时便酸了,将他揽在自己腰身的手拿下去,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 赵归沉默一瞬,道:“不就是分开睡?哭什么?” 说完便起身出了被窝,又将被子在周梨花身上裹巴裹巴,直接将她裹成个长虫,又将她往床里挪了挪。 周梨花睁着有些红的双眼瞧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看见他从柜子里又抱了床被子出来,放在她边上,她才了然。 能不睡一个被窝,她自然乐意,至少今晚能保证不再遭赵归磋磨,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原本今夜应当睡的格外舒适,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 因为来了月事,便是盖了厚厚一床被子,却仍旧冻得瑟瑟发抖,被窝里也没什么温度。 半夜她被生生冻醒,腹部难受极了。 以往她来月事时也会浑身发冷,腹部疼痛,但这次似乎比以往都要更严重些。 周梨花倔强地忍了会儿,大半夜睁着眼睛睡不着,眼前漆黑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安静地能听见旁边之人平缓而有力的呼吸声。 她不由想到,赵归虽然盖了床薄被,但他定然不觉着冷,他身上现在定然也跟个暖炉一样…… 又过了会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将脚伸进赵归被窝里去,偷些暖意过来。 然而她的脚冰凉凉的,跟冬天里的冰水似的,没有半点温度,直接将赵归冷醒了。 他用粗手抓住那只作乱的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