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事
两个时辰过后,水琉璃脸色难看地推门而出,问白福:“药好了吗?” 白福赶忙答道:“早就好了,不敢打扰药师,都温着呢。” “嗯,三碗药都让他服下,然后按照这个方子,每天两贴,服用三天,再调理几天就能痊愈。” 众位御医大惊,进屋把脉一看,都愣住了…… 白福连连谢过水琉璃,却听她问道:“这屋中的七星海棠,从何而来?” “哦,那是主子自己中的。”白福道:“主子自小喜欢种些奇花异草,也收集了不少。半个月前这海棠花开,主子便把它移到了室内,说是能安心提神……” 水琉璃点点头,黑貂轻轻跃上她的肩头,甩着漂亮的尾巴。 “天色已晚,殿下和药师不如留在府内用餐吧?”白福问道。 “不了。”不等水琉璃开口,白羽凰便一口回绝,强硬地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放开。”水琉璃甩不开白羽凰的手,气得有些晕,就想让小貂给他一爪子。 “哎,等等,我放,我放……”白羽凰赶紧放手,点亮车中的灯,“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府吧?你脸色这么难看,难道还想自己走回去不成?” 水琉璃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帘子掀开又放下,车内传来一阵香味。白羽凰将一碗牛rou面放在桌上:“吃点东西吧?” 水琉璃有些怔愣地看了牛rou面一眼,并未抬手。 “唉。”白羽凰轻叹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对那些人,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似你看到的我,平庸、虚伪,让你觉得厌恶?” 水琉璃抚了抚怀中的黑貂,低头不语。 “皇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平庸的活不下去,聪明的被人惦记,能活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羽凰看着车内跳动的烛火,火光下,水琉璃莫名地觉得有些难受。 “有个姑娘,她并不是出生贵族,只是一个在京城街头卖牛rou面来养活自己的孤女。皇帝年少时微服私访,巧合之下吃了这个姑娘煮的的牛rou面,非常喜欢,便经常来吃。这个姑娘虽是出身普通,可却是看尽世间炎凉。她虽不精通琴棋书画,却最明白这世间的种种道理。她所看透的,所执着的,远好过那些只待在深闺的富家女子千倍。而皇帝年少气盛,特别敬佩民间有识之士,便对这个姑娘格外赏识。姑娘也暗暗钦佩他的谈吐气度。于是,一来二去之下,两人便生了情愫。后来皇帝向那位姑娘坦白了身份,将她接进宫中,排除万难,封为皇后。 宫中的妃子,自然是渴望得到帝王的宠爱,受宠了,不仅可座拥权力富贵,还能给亲戚带来升迁的机会。可这位姑娘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外戚,没有靠山,那么帝王的宠爱,变成了要命的毒药。 终于在这个姑娘怀上皇子的时候,其她妃子按捺不住了。终于有一天,试食的女官死在了这个姑娘的面前,而下毒的妃子的爹爹是朝中的重臣,位高权重。皇帝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根本没法动他。于是这位姑娘便跪下求皇帝,求皇帝把她搭入冷宫,不再宠幸,她不在乎财富权力,也不在乎自己的命,却只想肚中孩子的平安。 于是,第二天她被打入冷宫,十个月后,一对双胞胎兄弟平安出生了。 皇帝还是很喜欢这个民间出身的姑娘,即使她被打入了冷宫,也没再另立新后。他让姑娘的一双孩子和其他皇子一同上太学,一起去习武。他们很聪敏,可是成绩越好,可姑娘却越忧心,叫孩子们切莫强出头。可小孩子哪懂这么多,几个月之后的会考,两人因受不了其他皇子的嘲笑,认真比试,结果双双得了第一。他们很高兴地向娘报喜,却被狠狠责罚了一顿,当晚一个贵妃派人宴请这对孩子,说是为他们庆祝,结果姑娘却说孩子太小怕坏了规矩,便代替他们去了,临走时,姑娘抱着这对孩子轻轻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去了。 结果,这两个孩子等了一夜也没等到自己的娘亲回来,直到第二天有个太监跟来报丧,说:皇后娘娘昨晚醉酒,又独自回来,在荷花塘失足落水,淹死了…… 可是,这个在宫中活的步步小心的女子,是从不喝酒的…… 后来皇帝震怒,可又有什么用呢?当时朝堂紊乱,外戚嚣张……到最后,查到的不过是几个无知的太监宫女,冷宫妃子,连死,都入不了皇陵。 她死后孩子中的哥哥大病一场,差点丧命。幸好武林双圣之一的关心燕一时兴起来皇宫盗宝,误闯了冷宫,才救了他一条小命。 后来哥哥便随师父出宫习武,而弟弟则托付给了他的师弟轻风。柳轻风是当时京城第一花匠,高人的掩饰罢了,却救了弟弟的命。于是,兄弟两人一个被误成病弱出宫,一个玩物丧志,才活到了现在。” 车中的烛火似乎有些昏暗了,白羽凰拿起一旁的竹挑,挑了挑炷芯,轻笑道:“你知道娘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水琉璃抬起了头,摇了摇。 白羽凰放下手中的竹挑:“我皇娘说,在你足够强大之前,不要表现你的优秀。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为了你爱的和爱你的人,带上让你痛苦的面具,只为了能换来积蓄酝酿的时间。这样,当你遇到那个人时,才不会因为无力保护她,而心痛后悔。” “你知道吗?”白羽凰笑得有些苦涩,“我刚刚回到京城时,父皇曾偷偷跟我说过。他说他这二十多年来,没有一天不活在愧疚之中。如果当年他在等一等,等到清理了朝政之后再把我娘接进宫中,会不会,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马车很慢,很稳。车内烛火摇晃,恍惚如梦。 “碗。”水琉璃把黑貂放到桌上,突然开口。 白羽凰的脸上闪过一丝感动、一丝惊喜。他立即掀开帘子,对车外吼道:“黑影,再拿一个碗!” “嘶——”黑影被吼得一个激灵,卫天递过东西,笑道:“主上心情不错啊?”黑影接过碗,嘿嘿一笑:“那是!” 水琉璃挑出了牛rou面中的葱、蒜放到碗中,又分过去一些面条和汤汁,接着又把蛋黄挑了出来,也夹到碗里。黑貂轻轻蹭了蹭她的手,甩着漂亮的尾巴,和她一同吃了起来。 白羽凰看着她们,莫名地觉得自己也饿得厉害。黑影很适时地递上另一碗牛rou面。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即使白羽凰看似无意其实有意地放慢了车子的速度,最终,还是到了元帅府。 司徒逸早就坐在门前等着了。目送水琉璃兄妹二人回府后,白羽凰也转身上了马车。 “黑影。”他轻轻说道:“以后备所有食物,记得都不要加葱蒜……” 次日一早,白羽凰便来到元帅府上,同时还带来了***的水晶虾饺和桂花酥。 “啊,好香啊。羽凰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司徒逸一走进大厅就觉得香味扑鼻,看清桌上的食物时更是迫不及待地上手抓去。 白羽凰没好气地用折扇拍开他的手:“放下你的爪子行吗?人还没来齐呢。” “切。”司徒逸白了白羽凰一眼,“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白羽凰眼皮一抽,合扇,砸。 水琉璃在门口摇摇头,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笑闹。一推开门,肩上的黑貂就欢快地扑上了桌子。 “怎么了?”感觉到两人奇怪的视线,水琉璃淡淡地开口。 “小妹,你什么时候做的新衣服,很漂亮啊。”司徒逸一挑眉。水蓝色的百褶长裙是漂亮的中原款式,袖口、裙边都用银线勾出精致的图案,却是苗**有的月见草。淡蓝色的薄纱披肩,再配上同样款式的水蓝发带和流苏腰带,更衬托出水琉璃的清雅冷媚。黑貂得意地跳回水琉璃的肩上,轻甩着尾巴,似乎在说: 看傻了吧?笨蛋。 提到衣服,水琉璃的脸上闪过一丝柔和:“是神子送来的.” “唉,还是神子面子大”司徒逸拍拍白羽凰的肩膀,委屈道:“羽凰你都不知道,我和爹给小妹做了一箱子的漂亮衣服,可她从来都不肯穿。” “我不穿中原的衣服”水琉璃摸了摸小貂尖尖的耳朵,“不过,神子送的除外.’’ 白羽凰眯起眼,一把拍开装委屈的司徒逸,对着水琉璃一指桌上的饺子加点心,“尝尝。” 水琉璃点点头,坐下夹过一个虾饺轻轻咬了一口…… “怎么样?”白羽凰觉得自己有些紧张。 水琉璃一挑眉,又拿过一个碗给黑貂备了一份。 司徒逸兴奋地冲上桌,却见白羽凰丢给他一个油纸包:“你不上早朝了么?” 一盆冷水扣了下来……司徒逸呆愣半晌,指着白羽凰一字一顿道:“三皇子,您老呢?又不去早朝吗?” “当然。”白羽凰心安理得地在水琉璃对面坐下,“像我这么平庸又不上进的皇子,上不上朝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罢,又十分顺手地给黑貂夹了一块桂花酥:“小貂,多吃点,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限量的哦。” 水琉璃觉得看着挺有趣的,好心情地看着司徒逸狠狠地瞪了白羽凰一眼,又羡慕的看了一眼黑貂,无奈地出门上朝……骑上马,打开油纸包,看着水晶虾饺心情大好,一口咬下,咦,味道有些不一样啊。仔细一看,得,没加葱蒜啊。 “原来是这样……”司徒逸拍拍身下的白马道:“小白,你图谋不轨啊……” 于是,这一日众人都看到,禁军统领司徒大人对着白马自言自语,一脸微妙地吃着***的虾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