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欢颜香
泠贵妃目光游离,牵强一笑:“这......这香前些时日连日阴雨受潮了,妾身害怕直接丢掉,被皇上怪责不够节俭,所以就偷偷地埋到了花盆里。” 陌孤寒狐疑地看她一眼,并不接那香,只低头看看:“宣太医和内务府奉香太监过来鉴定一下,究竟是什么?” 荣祥一抬下巴,就立即有跑腿的领会过来,飞奔去太医院与内务府。 泠贵妃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直颤。她知道,陌孤寒这次已经是铁了心肠,势必要捉住自己的把柄,就算怎么解释哭闹都无济于事。 她低下头,慌乱地思忖,寻找可以掩饰的借口。 不过片刻功夫,褚慕白等人再无所获,从寝殿里出来,冲着陌孤寒摇摇头,太后方才轻舒一口气,面色和缓,放下心。 太医与奉香太监奉诏先后匆匆赶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 荣祥上前,将手里捧着的熏香交给两人,太医接在手里,拭去上面泥土,用手掰开,两人仔细轻嗅辨认,面有惊诧之色。 陌孤寒淡然追问:“是什么?” 奉香太监小心翼翼地摇摇头:“请恕奴才愚钝,孤陋寡闻,并不识得这熏香,不是出自内务府。” 太医的脸上已经隐约有汗冒出:“皇上可否允许微臣仔细辨认一下。” 他这样说,要么的确是难以辨认,要么就说明此香绝非一般,所以他不敢冒冒失失地就说出来。 陌孤寒点点头。那太医又小心翼翼地掰下一丁点,用纸卷起点燃,放在鼻端轻嗅,然后赤红着一张脸,“吭哧”半晌,方才小声向着陌孤寒回禀道:“启禀皇上,是欢颜。” “欢颜?”陌孤寒并未听闻过这种名称,有些诧异。 太医愈加声如蚊蚋:“就是合、欢香。” 陌孤寒顿时就愣住了,一旁的太后也听到了太医的解释,一张老脸变得赤红。 也多亏了太医忌惮,说话的声音极小,否则从堂堂贵妃娘娘的寝殿里搜查出男女合、欢药,臊也能臊个半死。 陌孤寒冷冷地瞥了地上噤若寒蝉的泠贵妃一眼,满眼的厌憎。 荣祥看事,急忙命令院子里的宫人和御林军全都静悄地退了出去,褚慕白自然也不方便留下,退出了椒房殿。 院子里,只剩下陌孤寒,泠贵妃,与太后,荣祥、荣福二人候在稍远处,等候差遣。 “说吧,”陌孤寒负手而立,背对着泠贵妃:“朕给你脸面,这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人,老实交代,这药是什么意思?” 太后那里还仍旧没有缓过劲儿来,不是搜查与喋血堂有关的罪证么?如何竟然搜查出了这种下作的东西来? 泠贵妃满面赤红,小声嗫嚅道:“这......这,原本皇上对泠儿不闻不问,泠儿的确是有这种腌臜心思,想方设法地讨了来。可是泠儿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所以一直没有用。留着又怕殿里人多眼杂,别人看到了没有脸面,就......就把它埋进了花盆里。” 陌孤寒眸光闪烁,一直紧盯着泠贵妃:“朕那几日生病卧床,你侍疾的时候是不是给朕用过这个?” 泠贵妃哪里敢承认,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可是,朕绝对不相信,朕那夜里只要还有一丝清醒,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宠幸你。而且,朕第二日醒来没有丝毫的印象。” 泠贵妃愈加慌乱:“许是皇上因为皇后有孕,许久未曾同房,所以,所以就......” “皇上,”太后插言道:“无论泠儿做过什么,你宠幸她这是事实,泠儿如今怀有龙胎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她纵然是手段下作,难登大雅,但也是事出有因,被逼无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计较什么?今日不捉住泠儿的把柄你不甘心,是势在必得是吗?” “计较什么?”陌孤寒面对太后毫无底线地袒护终于失去最后的耐心:“以往她处处刁难月华,我们暂且不提,仅仅是大的罪过,罪证确凿的,一桩桩,一件件,三番五次地暗算月华,你全都替她遮掩,袒护了。朕不计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月华,她贵为皇后,凭什么就要一再地忍让? 可是月华为了不让朕与母后伤了和气,默然受了,于是泠妃变本加厉,不择手段,竟然连给朕投毒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有雇佣刺客暗杀,如今又勾结喋血堂,这都是多大的罪过?你还要护她到什么时候?正因为有你的袒护,她才胆大包天,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面对着陌孤寒毫不留情的指责,太后并不糊涂,心知肚明,但是偏心就是偏心,就觉得理所当然:“可是这件事情,那不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么?皇上就以此来定下泠儿的罪过?” “母后你一再阻拦孩儿调查,孩儿如何取证?” 太后理亏,却仍旧强硬道:“哀家只是觉得泠儿如今怀有身孕,不太适合情绪激动,想着等泠儿诞下皇子之后,再做调查,非要急在一时,逼迫泠儿吗?” “朕可以等,但是他们会等吗?时机会等吗?线索会等吗?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母后,你知道月华为什么再苦再累,也要坚持自己守着两个孩子吗?就是担心他们的加害!她夜间都不能安枕,稍有风吹草动比谁都机警,整夜难眠。 她因为提心吊胆,忧思过甚,所以不能亲自哺乳,心中愧疚,为此耿耿于怀。你却还听信泠贵妃的挑拨,大做文章,想要将孩子送去皇子所。那些奴才能尽心吗? 你看看,喋血堂那是无孔不入,在朕的眼皮子地下,褚慕白的亲自押送中,都可以瞬间杀人灭口。孩子没有了月华的看护,你觉得能逃得过他们的毒手?” 陌孤寒一直不敢在太后跟前替月华抱屈,就是担心太后误会是月华挑拨,加深两人的误会。今日肆无忌惮,一股脑地说出来,顿觉酣畅淋漓。 “月华安分守己,一心为了孩儿的江山社稷谋划,奋不顾身地从喋血堂的剑尖下救过孩儿的性命,举贤不避亲,帮着孩儿挖掘将才褚慕白,边关大捷,收服失地,圆满了儿臣多年以来的心愿。 常家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之时,儿臣一筹莫展,求贤若渴。她巧妙化解儿臣与辰王之间的误会,请辰王出山,使儿臣如虎添翼。 面对着太皇太后的篡位之争,她以身为饵,大义灭亲除掉常家。藩王听信喋血堂蛊惑,蠢蠢欲动,月华又以离间之计平息动乱,收复藩王兵权,解了儿臣心腹大患,稳固江山,功劳堪比朕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位功臣良将。 可是母后容不得她,处处刁难,觉得儿臣过于袒护她。月华却是以德报怨,就是希望能与母后您和睦相处,不愿意孩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是母后您呢,一次次将刀子捅进月华心里。 您怪责儿臣对泠贵妃不够上心,冷落了她。母后您想想,她这一年多以来,除了处心积虑地争风吃醋,明争暗斗,接连在宫里掀起轩然大波,又为儿臣做过什么?相比起月华,她自己都应该自惭形秽。 以往的不论,今日就事论事,泠贵妃身上疑点重重,已经不仅仅是暗算月华,危害宫廷,而是关系到了长安的长治久安,儿臣的江山社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任何一个人犯了错,那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制裁,否则,只会让朕的臣民全都寒了心! 母后,您确定还要插手,偏袒下去吗?” 陌孤寒一时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细数月华的好,愈说愈觉得月华委屈,自己为她所做的不够多。 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够了!” 太后猛然呵斥道。 陌孤寒话语一顿,见太后满脸颓丧,眸中隐约渐有泪意。那泪光跳跃,就像是风中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 他惊讶地发现,其实太后也已经老了,风华不再。以前有太皇太后在,太后在他的眼里,始终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陌孤寒觉得,自己母后其实也已见苍老。 她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变得花白的,自己这个做儿子的,竟然从来都没有留心。她的脸上也已经皱纹横生,尤其是在这一刻,她的颓丧,令她脸上的皱纹全都松垮下来,眼角,嘴角,眉梢,再也没有那种意气风发的精神。 太后疲惫地挥挥手,低声嗫嚅:“别说了,母后心里都懂......只是,我不敢承认。” 她垮下肩膀,显而易见的疲惫。 陌孤寒的心里在那一瞬间,也涌起一阵感伤。 “对不起,是儿臣一时失言。” 太后牵强地笑笑:“宫里的人背后说的都对,她们说哀家糊涂,糊涂了一辈子,就是有个好福气,生养了一个好儿子,娶了一位好皇后。 哀家不服气,哀家一直在逞能,其实,心里早就已经xiele气。的确就是哀家愚蠢,故意一次次为难月华,证明自己的存在与位置。 以后,这宫里的事情,哀家不管了,皇上想怎样就怎样吧。若是这样能让宫里消停起来,哀家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