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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他!”梁珩发怒高喊,“你把仇千里找出来,告诉他我命令他停止!” 疾奔中,沈育与段延陵同时骂道:“傻吗你!” 梁珩:“……” 树林到了尽头,一扇石拱门,其后是石子铺路的无人庭院,路径交错复杂,房屋错落。 “往哪儿走?”沈育问。 离开桃林,就远离望楼的视线了,段延陵懒得再装,从追赶变成领路,走在前面:“跟我来。” 他对仇府也不算熟悉,凭着记忆东走西走,奇迹般没有碰上一个侍人,大概是都被仇千里叫去了桃林,此时府中反而空无一人。 西苑是主人居所,东苑是园林、仆役、仓库等所在。 渐渐有脚步声奔走在石子路上的声音。 “他看见我们进府了。”沈育说。 “暂且在这里躲一躲。”段延陵带他们进入东苑,推开一处谷仓,粟米粉末与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咳嗽不停。 仓库内顶开了一扇通风口,空气沉闷,光线黯淡。 梁珩扶沈育在谷堆里坐下。段延陵拿君子剑当拐杖杵着,俯身查看梁珩,见他完好无损,才放心,问:“怎么到那里去的?” 梁珩大受震撼,正一股怒火无处发泄,冲着段延陵道:“我怎么知道是那种地方!” 段延陵也不在意,道:“那是仇千里的地与奴仆,他想怎样,旁人也管不着。” 同样的话,上次在牛园,段延陵也说过。 “牛禄和他比起来,就差远了,”段延陵说,“牛禄完全是模仿仇千里。仇千里有高楼大院,牛禄便也要有。仇千里家有金银万两,牛禄也不甘示弱。牛禄到仇府做客,见他生杀大权在握,院墙之内仿佛天神,回到自己的牛园,便也要示威一番。浑然不知自己与仇千里相比,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为杀而杀,哪里比得上仇千里这疯子,嗜血成性,以死亡为美。你当他建一座高出霄汉的望楼,只是为了观赏桃林?不,他是为了观赏人世间最打动他心弦的美景。” 一时阒寂,无人开口。 只有沈育在喘息中发出一声嗤笑的短音。 “你见到的那些少年人,都是他豢养的小羊。想卖就卖,想杀就杀。仇千里金钱堆积成山,买下土地无算,遇上心情好,就用丝绸锦缎,将土地围起来,放小羊入内,着人追杀取乐。那些杀人者,都是他请来的,朝廷行刑所用的刽子手。你知他背后是谁吧?否则怎么有这么大排场。” 一个牛,一个仇,蠹虫一般侵蚀着南亓的命脉。段延陵怜悯地端详梁珩神色,又补充道:“我呢,从前也是不知道此事的。仇千里虽是个疯子,却比牛禄有理智,发起疯来知道要背在人后。那天在牛园,牛禄逼大家饮酒,他见我坐视婢女扑死而不管,以为我是同道中人,今日才邀请我来。” 段延陵摸摸梁珩凌乱的头发:“而你呢,表弟,突然出现在羊群里,差点吓死我,赶紧夺了仇千里的佩剑,来为你保驾护航。” 梁珩打开他的手:“你也是个疯子,别客气。” “他杀的那些人,都是哪里买来的?”沈育问。 “说话啊!” 得了梁珩呵斥,段延陵叹着气道:“你都忘了吗,表弟,从前聚会时仇千里提过一嘴,看来你惯常是心不在焉,觉得与我们在一起很无趣?” 梁珩面无表情。 段延陵才说:“章仪宫里,还有你宫中那些阉人是怎么来的。他府中的小羊就是怎么来的。他的养父,仇致远,有那个说不出口的癖好,你晓得吧?” 梁珩:“……” 沈育:“……” 段延陵无奈道:“所以仇千里网罗天下俊秀少年,送进宫里孝敬他养父。看上的都阉了留在身边,或者派去储宫伺候。看不上的就退还,任由仇千里处置。” 沈育立刻想起曾在仇致远府小巷里,见到信州与其碰面。难道信州与仇致远就是这样的关系?然而信州的年纪比梁珩大多了,比仇千里也不小,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仇千里送进宫的。 谷仓外也有人走动,搜查到了眼前。段延陵拍掉衣衫沾的谷灰,站起来:“行了,我去给你们引开人,自己寻个机会溜走吧。沈参赞,我的心肝表弟交给你,伤了一根寒毛,小心你项上人头。” 段延陵闪身出了谷仓。 梁珩说:“不必这么麻烦,待我亮明身份,抄了仇千里的桃花林!” 沈育一只手已满是鲜红,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掌按他在身边坐下,教训道:“傻子,你想让他逼你么?” “他杀的是自己买下的奴籍,交给廷尉,霍大人能管?” 梁珩不说话。 “由你出面,拿得下骑郎将仇致远?” 梁珩又一阵沉默。 “你能寻到一个仇致远与牛仕达都不在的机会,把这事告诉陛下?” 梁珩理屈词穷:“你说怎么办?” 沈育一提气,腰伤就牵动心脉,一阵咳嗽。梁珩忙抱住他,让他上半身倚靠自己:“你别说话了,怎么这样啊……” 梁珩越想越委屈,眼眶红了,沈育靠在他瘦弱的肩上,笑了一会儿,抬手用拇指抹过他的红眼眶。 “会有办法的,”沈育说,“你去听听外面人走了没。” 梁珩依言蹑手蹑脚到谷仓门口,附耳听上一阵,果然段延陵已将人引走,东苑安安静静,只有风吹树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