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页
已经过了十二点四十,食堂里没什么人,厨房阿姨提着水桶和抹布出来打扫卫生,看见李成蹊和闻潮还坐在哪里,问道:“还吃吗?要搞卫生了。” 李成蹊茫然地抬眼,慢半拍地应了一声:“好。” “边走边说?”闻潮拉开椅子,看向李成蹊。 李成蹊点头:“行。” 两个人绕着琴南一中的cao场散步,走过那条樱花道,树枝上的新绿无声地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李成蹊犹豫了很久,还是问闻潮:“我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前几天问了一个人,他的答案……”李成蹊顿了顿,没说出个所以然,干脆跳过,继续道,“总之,我也想问问你。” 闻潮说:“你想问我,你做得对吗?” 李成蹊看着闻潮,愣了一下,又点头。她其实想问闻潮,她做错了吗,但闻潮给出的表述是,她做得对吗。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问题,改了一个字,好像立场就变了。 依照闻潮的性格,遇到这样的问题,他的答案会很直接——你做对做错,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需要来问别人?不管对错,你都做了,再问这么多,有意义吗? 但恐怕这个回答,对李成蹊是有意义的。 李成蹊低着头,很慢地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这么莽莽撞撞的一花盆砸下去,又把事情闹到了警察局,最后会是个怎么样的结果?我查了一些案例,包括量刑标准,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乐观。法律只是底线,在底线之外,还有很多无法约束的东西,这些东西极有可能对毛平造成二次伤害。” “而‘家庭’是血连着血、rou连着rou的,我们……还都只是学生,经济不能自立,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闻潮打断了李成蹊:“你不能这样想。遭受继父的□□,是毛平的不幸,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要做的,是去反抗。” “在你出现之前,毛平一直忍耐,从不向我们求助,理由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们是没有能力的学生。”闻潮看着李成蹊,“难道你觉得忍耐是对的?” 李成蹊摇头。 “反抗这件事,很多时候未必有那么难,但身处其中的人很难意识到。” 这是习得性无助。 “就比如当你把这件见不得光的事情闹到了派出所,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赵平贵在犯罪,终于给了毛平反抗的勇气。他向我们求助,刚好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惹是生非很多,在这方面有一些经验,也不差钱,处理这样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李成蹊想起一些对闻潮家境的传闻,她从前觉得那些谣言失真,但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毛平已经选了一条他觉得最好的路。”闻潮对李成蹊说,“不是所有人都能靠高考改变命运,也许很久以后,你再看到毛平,他会变成一家餐厅的厨师,或者其他什么身份,这并不是坏事。他选了一个有无限可能的远方,你该高兴才是。”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呢?”闻潮是真的不解,“你那天晚上,真的很勇敢,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 李成蹊觉得自己所有的迷茫和不安,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她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因为闻潮在夸她勇敢。 “那……你为什么让我不要说,我砸了人家的头?”李成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闻潮说:“因为要保护你。你很勇敢,我和毛平都不希望,你因为勇敢受到伤害。这种派出所的笔录并不严格,我们不会给赵平贵咬住你的机会,你也不需要在这种地方留下这样一笔记录。” “保护”两个字,闻潮说得坦然。 “回去上课吧。”闻潮把李成蹊送到教室门口,“这周六毛平请我们吃饭,你要是有时间就来。” 李成蹊终于笑了:“我一定来。” 闻潮脸上也有了点笑意,很淡,在他那张厌世脸上却显得温柔:“走了。”他朝李成蹊挥了一下手,倒着走了两步,转身离开高321班。 李成蹊一进门,高灵就抱着臂站在门后等她:“你跟闻潮?” 李成蹊理都没搭理她,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结果看到两张更为八卦的脸,宋斯怀说:“你今天中午不和我们吃饭?” 余深深立刻接下半句:“原来是跟那谁去吃的啊?” 李成蹊一挑眉,笑眯眯地承认:“是啊。” 说完,她忽然回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寄余:“学神,你说得都对,但我认为,我没有做错。” 江寄余的笔尖一顿:“哦。” “这周六毛平叫我们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李成蹊想,作为当晚的当事人之一,江寄余也不应该缺席,“他要走了,我们送送他。” 江寄余想了想,只说了两个字:“再看。” 第13章 光阴过客 下午的阳光照进来,落到江寄余的侧脸上。光影是最好的艺术,这一点明暗的区分,就让江寄余整个人显得有层次感起来,他一个人就好像一幅画。 李成蹊拉了一下窗帘,替江寄余遮住阳光:“‘再看’就是‘不去’的委婉表达?” 江寄余和李成蹊对视一眼,李成蹊朝他笑了,江寄余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写试卷。 他在默认李成蹊的解释。那一瞬间,李成蹊看着江寄余,她想如果问江寄余,“再看”是“想去但不好意思”的含蓄表达,江寄余是不是也会默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