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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子心里暗自骂了几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路护送着萧神爱到了送嫁的厌翟车前,正要扶着萧神爱登车时,她却突的停了下来。 “郡主?”王夫子低声唤了句,面露疑惑,念及她家郡主这一年来遭受巨变,忙低声劝道,“先上车吧,一会儿我陪郡主过去可好?” 萧神爱却摇了摇头,轻轻将她的手拂开,后退了几步,低头整理了一番裙裾。 殿中静谧,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却见她先是转向了东面,俯下身子拜过三次,而后又转向西南方向,同样拜过三次。 一切完毕,她方才对王夫子道:“阿姆,我好了,走吧。” 王夫子知道她拜的人是谁,压下心头的那丝惶惶感,温声应道:“好。” 落日余晖打在宫墙上,呈现出些许斑驳的痕迹。 萧神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静听着外面吹奏的乐声,一时间竟有些恍然失神。 她握紧了手心,直到被里头的坚硬之物咯了一下,方才缓缓摊开手。 手心里躺着个纸包,拆开后,里面装着两枚饴糖。 是刚才齐邯触碰她手心时,趁机塞给她的。 她并不嗜甜,凝着看了会后,却是拈起其中一颗,缓缓放入口中。 一点点甜味蔓延开,她用舌头将那颗饴糖顶到侧面,脸颊霎时变得鼓鼓囊囊的,很像最近长胖了的两只小奶猫。 平凉侯府离得并不远,此时天色将暗,然外面燃着的无数火烛透过车窗菱格照入,倒显得灯火通明起来。 萧神爱含着那颗饴糖,将剩下的一颗用纸重新包好,头一回觉得,似乎味道还不错。 仪式进行得很快,直至她被人扶着在榻上坐下时,都尚未缓过神来。外面传来一道道磕碰声,是宫侍们在搬动嫁妆。 平凉侯府的亲眷们都在外面看着。 “竟是这昏礼都完了,嫁妆才全部进府。”丘氏感慨了一句,“便是当年南阳公主出降,我跟着观过礼,竟是也比不上这个。” 南阳公主是帝后长女,五岁时便已册封公主,赐下六百食邑,后来成婚,更是添至食邑千余。 寻常亲王也不过如此了。 林氏撇撇嘴,拉过她低声道:“我听说,太子的私库,泰半都给她了。” 丘氏看她一眼:“你如何知道的?” “听我母亲说的。”她舅舅是黄门侍郎,往天子跟前的机会更多些。想到这儿,林氏带了点得意,“据说前段日子,太子给圣人上疏,将自个这么多年攒下的财物分成了五份。给了合浦郡王一份,给这位两份,剩下两份则是孝敬父母。圣人和皇后哪缺这份钱,正好这位马上出降,便都给了这位。” 丘氏大惊:“那岂不是,太子财物的五分之四,都……”她又觉着不对劲,“圣人对那位瞧着也像是有情的,怎的还……” 林氏撇撇嘴:“此事压根没送到圣人跟前去,是皇后做的决断。” 丘氏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囫囵着应了几声。 说话间,嫁妆已全部搬了进来,一抬抬箱笼叠在院落中,极为壮观。 众人也没继续在外面待着,转过身子进了屋中。 看着头戴九树花钗、端坐于喜床之上的美人,林氏忍不住掩唇笑道:“早就知道郡主生得好,今日做了新妇子,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呢。” 萧神爱穿戴着这么重的衣衫和发饰,头有些晕乎乎的,不想搭理她。 清檀小心翼翼瞥了她一眼,心道她家郡主肯定在想这人说了句废话。 屋中静谧一瞬,没有人接话,林氏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 也不知是怕她太过尴尬,还是旁的什么缘故,齐丹影在一旁笑道:“确实如此,是阿兄福气好。” 早在天色暗下来后,外面便又飘起了雪,比昨日还要大些,连带着呼啸的风一块儿,隐隐有成大雪的趋势。 齐邯便是踏着这阵雪回屋的,甫一进来,便听着了齐丹影这句话,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见着那高大挺拔的男子缓步迈入,每一步都带给人极强烈的压迫感。齐丹影本就怵他,在看到他唇边的那抹笑时,更是慌了起来。 她曾经见过,兄长这般笑完后,便是吩咐将人拖出去。 刚提了他一句,且还是踩他去捧别人,结果立马就被正主给撞见,这感觉可糟透了。 齐丹影低着头不敢作声,还是齐丹玉扯了扯她,方才反应过来该出去了。 从齐邯身旁走过时,她更是恨不得离个八丈远,生怕被他给注意到。 风声瑟瑟,众人皆离去后,萧神爱这才直起被花钗压弯的脖颈,抬眸看向他。 比起黄昏时见过的那身肃穆庄严的礼服,他已换了身较为轻便的公服。深紫的公服愈发衬得他面容俊朗,腰间系着玉革带,踏着祥云纹碧绮地衣,一步步朝她走进。 她听那些在屋中作陪的女眷们说过,今日平凉侯府宾客如云,他的那些同僚和兄弟们,只怕都是要灌他酒的。 他离得越近,萧神爱越能看出他眸子里的几分迷离之色,竟是隐有玉山将倾之势。 “桐桐。”齐邯走近几步,烛火摇曳,见着萧神爱端坐在喜床上,仰望着自个时,一时间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许是知道他今日不会发作,便是连齐郁的胆子都大了几分,领着人强拉着他敬了不少酒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