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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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承徽抿嘴微笑,“世子是夭夭的表哥,将来一定会疼爱她的。”杜承徽是太子妃的族妹,也是杜家挑出来给太子妃生子用的。 太子妃儿女缘不好,她跟太子生了三男二女,可只站住了一个幼女,前面孩子都夭折了。她生幼女时难产,差一点就一尸两命,之后她再也不敢生了,就从娘家挑了一个族女出来给自己生孩子。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还不错,太子妃接连夭折了数个孩子,不止太子妃悲痛欲绝,太子也很伤心,也愿意给正妻脸面,是故杜承徽还算受宠,目前已经给太子妃生了二女一子。 不过前世太子比他爹死得还早,萧毅就扶持了太子最小的儿子为幼帝,杜承徽的儿子被囚禁起来了。那会沈灼能跟杜太后关系不错,盖因杜太后本身无子,而她的独女被沈灼照顾很好,所以杜太后才越发巴结她,跟她说了很多连萧毅都不知道宫廷秘事。 沈灼说:“不是说王洪的事吗?怎么又说起我了?”她顿了顿道:“其实王家要是好吃好喝的对贺氏,而不是上来就把她关柴房,王洪也不见得会这么做。” 杜太子妃深以为然,“这话是正理,那贺氏不过是奴婢出身,能被王洪看上,不过是因为‘新鲜’罢了,等王洪过了这股新鲜劲,不等她色衰,王洪自己就会放开了,何至于做出这种毁家族的事?” 沈灼抿嘴一笑:“反正王洪也没有兄弟姐妹,碍不到什么。” 太子妃叹息:“你这就是孩子话了,他没有兄弟姐妹,还没有孩子吗?他这是连自己孩子都害了。” 太子妃的话让杜承徽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沈灼看着杜承徽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一定,她知道自己的话让杜承徽听进去了,接下来她要是在推波助澜下,说不定那桩前世被瞒得死死的事,这辈子能闹出来呢?届时京城民众就又有好戏看了。 沈灼想起前世太子妃跟自己说过,杜承徽当年曾发现过太子有段时间在外面有人了,只是她那时候探了许久都不曾探到那人是谁,她也不敢跟自己说,这件事就压下来了。 直到太子死后,太子妃和杜承徽直接升级成太后、太妃后,她才跟太子妃说了这事。杜太后很是诧异,杜承徽因碍于身份眼界缘故,只当外头那女人是狐狸精,杜太后考虑的地方却跟她完全不同。 皇家和世家不一样,世家子弟或许会因为家族规矩严苛,偷偷在外面养外室。而皇家在这方面一向不怎么忌讳,而且比起世家的讲究出身,皇室更荤素不忌,很多世家子不许沾的贱籍女子皇家都不在乎。 太子也不是那些尚未脱离父母控制的小皇子,他已经替圣人处理了多年政务,在这种情况下太子还私下偷偷和那女人来往,显然这女子身份见不得光。 杜太后仔细一琢磨,再细想那段时间她接触过的女眷,很快就确定了太子当时情人的身份——太子婶母纪太妃。纪王这样的虚封二字王,一般都是皇帝亲子才有的待遇。 纪太妃去世的丈夫是太子的叔叔,圣人的弟弟。老纪王好色命硬,一辈子克死了五个正妻,纪太妃是他第六任王妃,嫁给纪王时才十四岁。 也或许是年轻、血气旺盛,纪太妃挡住了纪王的克妻命,反而把老纪王熬死了,她说是太子婶母,其实年纪比杜承徽还小两岁。 当初杜太后自嘲道,亏得那会大家都没发现,太子也没胆子大到私通庶母,不然要是闹开了,他这太子之位都不知道稳不稳当。 前世王家没闹出私奔这事,后来王洪为了外室把莲娘打流产时太子都快死了,当时整个太子府都人心惶惶,即便杜承徽受了刺激,也没施展余地了,这辈子这件事提早闹出来了,杜承徽又会怎么做呢?沈灼挺期待的。 第48章 笄礼(上) 不一样的王溪 沈灼从太子府出来时, 已经是未时了,她是陪太子妃用完午膳后回来的。 太子妃让心腹女官送沈灼出府,女官将沈灼送到马车上, 而后笑道:“七姑娘马上要跟我家十六娘当妯娌了,以后我家十六娘就拜托您照顾了。” 沈灼微笑地说:“王府没什么女眷, 十六娘正好跟我作伴。” 心腹女官颔首说:“正是呢,日后您和十六娘要多亲近亲近。” 沈灼笑着应了, 由女官扶着自己坐下,又放下车帘,等车帘放下,沈灼身体就稍稍放松些, 她靠在庭叶身上, “庭叶, 替我把首饰拿下来。” 庭叶替沈灼取下头饰,散开发髻, “姑娘要把外衣换了吗?” 沈灼懒洋洋地说:“不用了,一会去家里再换吧。对了, 一会你派人给表哥送信, 就说我想见他。”沈灼知道庭叶有跟表哥直接联系的方式。 庭叶一口答应了。 沈灼回家后, 先洗了个澡, 换了衣服坐在书房里看书, 这是她从父亲房里翻出来的史书,她正在看后汉书。这本书她前世已经看过好几遍了,现在再次翻阅,又有新的体悟。 “夭夭你在看什么?”慕湛现在翻沈家的墙已经很熟练了,今天还有人里应外合自己,他都不需要翻墙, 轻轻松松地就来了沈灼的闺阁。 “我随便翻翻。”沈灼见表哥来了,顺手将手中的书合上。 慕湛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你看史书?”他有些诧异看着沈灼,“你怎么想到看这书了?”还有一句话慕湛没好意思问,她能看懂吗? “游记看腻了,这书看起来费时间,比别的书好。”沈灼说,这也是她的切身体验,她前世没出阁前,就已经能流利阅读古文了,对史书这种晦涩的大部头书还是不感兴趣。 她真正开始看史书是生病以后,她那时候身体太弱,太冷太热对她身体负担都太大,所以她绝少出门。她也不喜欢召女伴来跟自己说话,更不爱招戏班子看戏。 古代的娱乐生活无聊得乏味,市面上的游记、小说被她看得差不多后,她终于对史书下手了,她发现只要用心看下去,一下午很容易过去了,她就开始用史书打发时间了。 沈灼突然仰头对慕湛说:“表哥你能给我找个先生吗?” “先生?”慕湛一怔,“你是说给你讲史书的先生?”慕湛虽总称呼沈灼为傻丫头,但那只是他对小姑娘的昵称,沈灼一点都不傻,她甚至比慕湛见过大部分人都聪明。 她课业学得也很好,大家贵女该知道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要不然姨夫怎么会对夭夭如此放纵?就是觉得夭夭学得不错,她身子又不好,才不忍多增加她课业。 但学史书这又是另一方面了,莫说女子了,就是寻常世家子都不会正经去学。一来是学史要有人讲解,能讲史书的先生不多,太学是有的,家中请来的蒙师是肯定没这水平的。 二来也是没必要,考进士需要考到的史学内容还算浅显,还不需要特地请先生来教授。通读一遍,知道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如何考试就行了。 从蒙学就开始学史的,除了少数如沈清、陆远、镇北王这类家族实力雄厚,又被寄予厚望的世家子弟外,也就皇家会给皇子们讲史了。 慕湛柔声问:“夭夭怎么想到要学史了?”他自然是学过史书的,他的史学是顾王妃启蒙的,镇北王也派幕僚来教导过一段时间。 不过真正让慕湛受益匪浅的还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那套顾家史学笔记。这是历代顾家人看史书时留下的心得。因为是心得,所以写得随心所欲,若不是慕湛有心,也不可能看完这套厚厚的随笔。 沈灼说:“我以前觉得史书无聊,现在沉下心看了,又觉得里面故事还挺有趣的,我爹最近也给我讲了几段,表哥你以后会跟我讲吗?” 沈灼看史书没什么障碍,但也是泛泛而看而已,里面更深层次的意思不是她看一遍就能明白的,需要有人给自己讲。前世她学史学得太晚,父亲没法来萧家给自己讲。 萧毅倒是愿意给自己讲,不过他白天没空,只能晚上来,沈灼那会烦透了他,他晚上来就要留下过夜,谁耐烦伺候这臭男人? 后来王溪倒是给自己讲过几段,他学识丰富,语言幽默,说起史记来比萧毅有趣多了,沈灼学着学着就上瘾了。可惜因为她对王溪太亲近了,萧毅占有欲作祟,把王溪调走了,沈灼又没人可以讲了。 沈灼望着慕湛,表哥会给自己讲吗?他也是学过的,沈灼知道姨母给表哥讲过史记。姨母还说,等自己大一点,她也给自己讲,可惜自己还没长大,姨母就走了。 沈灼目光清亮柔软,慕湛看着心都软了,“不用请先生,以后我每天给你讲一点。”哪有什么先生会给女子讲史书?即便找了也不一定用心,还不如他自己来教。 但凡古代读过点书的男人,都有一个妻子红袖添香的旖念,慕湛也不例外,想着小姑娘跟自己在书房看书,慕湛就心中痒痒的,他抬手轻抚她的鬓发,“夭夭,你笄礼时让朱太夫人当正宾如何?” “笄礼?”沈灼一怔,“我们不是快成亲了吗?为什么还要笄礼?” 慕湛微微一笑:“别人都有笄礼,你总不能没有。”夭夭若是没跟自己订婚,她办不办笄礼,他也不好插手,可两人都订婚了,慕湛自然不会让她有这个遗憾。女孩子应该都很期待自己笄礼吧? 慕湛的话让沈灼感动了,“表哥你对我真好。”她不是纯正的古代女孩子,对笄礼没那么大的执念,可两世为人,表哥是唯一惦记自己笄礼的人。 慕湛莞尔:“我除了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慕湛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沈灼眼睛有些泛酸,姨母去世后,表哥在意的亲人就只有姨夫和自己了,自己前世太糊涂了,居然会因为害怕镇北王府而不理表哥,表哥病逝时该有多寂寞啊…… 慕湛见沈灼眼眶都红了,他连忙哄她说:“夭夭别哭,你今天叫我过来是要我做什么事吗?” 听表哥说起正事,沈灼直起身体问:“表哥,你跟王溪接触过了吗?” 慕湛微微颔首:“见过一面。”他也没有露面,只是隔着屏风跟他说了几句话,“他还算有点小聪明,就是没受过正经教导,现在恐怕帮不了你什么,我让人教他一段时间再给你。” 沈灼一怔,“他没受过正经教导?” “王高一直没认他,他甚至都没上过蒙学,连字都是跟着他生母学的,他能受过什么教育?” 慕湛说起这事也觉得有些奇怪,夭夭虽没详细跟自己说王溪的情况,可从她提起王溪的神态看来,夭夭应该觉得这人很不错,可真正接触王溪后,慕湛怀疑夭夭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灼一怔,王溪在王家都没上过蒙学?这怎么可能?当初跟着自己的王溪学识渊博,大部分典故都能信手拈来,那举重若轻的神态,怎么可能是连蒙学都没上过的人?他那分明是受过严格世家教导的世家贵公子啊! 当初王溪叛出王家,是王洪被舅父发配到岭南后三个月,之前王溪一直是王家透明人的存在,如果前世王溪也是跟这世一样,连蒙学都没上过,那他一身学识是哪里学来的? 从他跟着反贼那里学来的?这怎么可能!那些反贼甚至连字都不认几个,王溪在反贼中是军师一般的存在。沈灼糊涂了,难道王溪之后还有奇遇吗? 慕湛见小丫头一脸懵,他爱怜地一笑,“夭夭很在意王溪?”她对曾经定亲的萧毅都没王溪那么在意,要不是慕湛对她还算了解,也对自己很自信,他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私下有什么交情了。 沈灼摇头:“没有。”她下意识地靠在表哥身上,“表哥,太子和纪太妃私通,你要不要派人去查查?” 慕湛对沈灼无微不至地照顾,让沈灼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她跟表哥在一起玩的情景,她都差不多忘了自己跟表哥已经成年了。 沈灼无意识的靠在慕湛身上的举动,让慕湛身体下意识的绷紧,但随即沈灼的话让他错愕的看着沈灼,都忘了避开沈灼这过分亲近的举动,“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太子和纪太妃私通?这事要是可大可小,如果一早被压住,这事连水花都不会起一朵,但如果运作得宜,那是震惊朝堂的大事。 沈灼笑了笑说:“我派人跟踪王洪时候无意发现的,不过到底是不是太子我还没有完全确定,表哥你派人去查查吧。” 慕湛沉吟了一会道:“夭夭,我记得杜太子妃跟你关系不错。” 沈灼漫不经心地说:“以前是不错,不过我跟你订婚后,我们也就那么一回事了吧,她可怜惜我跟你定亲了。”她这里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更多的是想挑起自己的不甘心吧? 想让自己敌视慕家人,从而更亲近京城吧?历代镇北王妃不就是被这些人一次次挑拨,最后导致夫妻失和,镇北王没事、京城这些人也没事,唯一有事的就是她们这些牺牲品。 沈灼终于明白为什么历代镇北王妃大部分都是没亲娘教导的贵女,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女孩子没人庇护,更因为这些女孩子“不懂事”。很多事没有亲娘言传身教教导,女孩子大多都在被伤得鲜血淋漓后才能学到,就如前世的自己,也如历代镇北王妃…… 沈灼心中微叹,自她跟表哥定亲后,就注定跟杜太子妃形同陌路,她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跟自己挖坑,就像沈灼也在不动声色地要搅乱目前相对平静的朝堂,只有将朝堂彻底搅乱,表哥才有机会在里面脱颖而出。 第49章 笄礼(下) 仪式感 沈灼的话让慕湛心生怜惜, 他温柔的摩挲着她的长发,“辛苦夭夭了。” 慕湛没说她以后不需要如此,以他们的身份, 无论夭夭嫁谁,以后注定都要遇到这种事。不过他会陪着她, 尽量不让她受委屈。 沈灼嫣然一笑:“不辛苦,这点算什么。”她顿了顿, 小声说:“要说挑战,北庭才是大挑战。” 镇北王府常年虚设嫡支,虽最大程度避免了京城插手北庭政务,可也导致北庭庶子间纷争不断。尤其是姨夫侍妾又多, 北庭数得上号的世家女几乎都娶遍了。 贺楼氏就算是其中身份最高的, 可她到底少了正妃的底气, 不一定能把所有侍妾都压住。沈灼都不用派人查探,就能猜到北庭镇北王府有多乱。她甚至怀疑姨母也插手了, 毕竟北庭越乱,京城就越安全。 想到北庭, 慕湛眉头难得的皱了皱, 他安抚她说:“我会陪着你的, 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沈灼笑了, “就算收点委屈也不重要, 反正我们拿到实惠就好,再说以我的身份,也没几个人敢给我委屈受。”沈灼是世子妃,在北庭能光明正大给自己受委屈的只有姨夫的母亲贺楼太妃。 当年姨母入门时,这位行事就十分彪悍,这么多年过去了, 沈灼不信她会变好。她听过坏人变老,没听过坏人变好的。 慕湛被她故作老成的模样逗笑了,“我们待在北庭的时间不会很长。”他大部分时间应该还是在京城,边关气候寒苦,他也舍不得夭夭待在那边受苦。 沈灼也赞同表哥留在京城,虽说表哥前世是在京城遭遇不幸的,但这不代表表哥离开京城就更安全,尤其是北庭还不是他们的地盘,有心人想下手更容易。 慕湛陪沈灼说了一下午的话,两人一开始聊得还是正事,聊着聊着就成了慕湛给沈灼讲汉书里的典故,慕湛声音温和磁性,说得故事生动有趣,沈灼听得津津有味,若不是父亲快下府了,她还舍不得表哥走。 看着小姑娘乖巧的靠在自己身边,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模样,慕湛当真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才好,他温柔的环着她,极轻柔的在她发顶轻轻一吻,“夭夭,真想我们快点成亲。” 慕湛对着沈灼总是有无尽的耐心和温柔,其实他本身的个性十分内敛,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真想明天就把她娶回家。 沈灼其实不是太想成亲,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很舒服,父亲疼爱、表哥即使随叫随到,不过她也明白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下去,“表哥,我们成亲后你也要这么疼我。”沈灼仰头对慕湛说,他不可能做婚前一套、婚后一套的渣男。 慕湛点点头:“那是自然。” 慕湛难得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不过等离开沈家,慕湛就敛下所有情绪,沉声吩咐暗卫去查探太子这些天的行踪,如果夭夭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大有可为。 “公子,萧二郎君这段时间跟大郎君走得很近。”暗卫一面应了慕湛的命令,一面说着自己最近探明的情报。 慕湛眉头微挑,“他最近可有查探太子行踪?”大郎君是个统称,任何一家的长子都可以被称作大郎君,但大魏官场只有一人才会被众人不带姓氏的称呼,他就是太子的长子。 大郎君今年也有十五岁了,逐渐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可圣人又没有册封他,故大家都称呼他为大郎君。萧毅关注大郎君是因为太子,还是单纯的想交好大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