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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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不堤防,就挨了重重一记。 他抬头,却见个小娘子正单手叉腰瞪着他:“还不快滚?” 她另一只手正扶着一柄扫帚雄赳赳: “告诉你,我可是个死刑犯,横竖都是死,还怕你不成?” 市井巷陌她见多了这种欺软怕硬的流氓。 若是原先定要送酒送礼好好周旋。 可如今也没几天活头了,还迂回个甚? 黄如晦指着她:“你!你!” “你什么?”金枝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给他一下,“快滚。我不信杀了你还能砍我第二次头?” 黄如晦吓得往后一退。 他这人是个软骨头,被人一打立刻xiele气。 这时蔡狗子也到了,他阴阳怪气:“黄公公,我们掖庭都是犯人不假,可您管束的是浣衣司,与我们掖庭何干?” 黄如晦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本来是想借机欺压钱公公一派势力,趁着蔡狗子不在用气势威逼那些宫女浣衣。 等她们不明就里洗起衣裳后一切都好办。 他只需在蔡狗子阻拦时污蔑他包庇罪人。 至时若是他服软,这些洗衣服的脏活便顺理成章派给了他,若是他不服软,正好有机会阴他一下。 谁知这些掖庭的宫女们居然一个个腰杆挺硬。 他恼羞成怒,气冲冲踢了竹篮一脚,扭身就走。 谁知金枝示意两个小娘子抬起脏衣篮从大门里扔出去:“您东西莫要忘了!” 黄如晦看着两篮子脏衣服,气得暴跳如雷。 ** 再过了几天,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 这十日以来官家不知为何又气不顺,早晨出发去见计相商议政事路上忽得命王德宝:“你去瞧瞧那犯人。” 犯人? 王德宝这才想起十天前那位女犯。 他应了声。 那女犯被关进了掖庭,想必缺吃少穿,萎靡不振。 说不定哪日就疯了。 这倒不是他乌鸦嘴。 而是进了掖庭的人几乎没有活着走出来的。 许多人进了掖庭之后都郁郁寡欢,最终消沉低迷,连吃饭喝水的欲望没有,甚至活活将自己饿死渴死。 等到了掖庭,远远就听得里头欢声笑语一片。 王德宝还当自己是幻听。 他进了掖庭大门。 忽然见院内井井有序,内里许多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娘子们跑来跑去。 当中的花圃里有个小娘子。 不正是那名女犯??? 她正挽起裤脚,捋起袖袍,赤脚踩在黑黝黝的田地里,手里还挥舞着…… 锄……锄头? 王德宝揉揉眼睛。 金枝真回头称赞蔡狗子:“你淘腾来的这锄头不错,回头再买点菜籽。” 她看着杂草丛生的花圃充满遗憾:“那么好一块地荒着多不好,倒不如我们种点韭菜,回头上树淘鸟窝用鸟蛋炒韭菜,别提多香了!” 后妃们显然不懂种地,但一个个都很捧场。 围着金枝叽叽喳喳: “鸟蛋是什么?” “多残忍还是用鸡蛋罢。” “我不喜欢吃韭菜,可否种点葵菜?” “我要吃甜瓜!” “种甜瓜嘛种甜瓜嘛,好不好嘛金枝!” 晃着金枝的手臂缠着她撒娇。 别人不依,也围过来撒娇,莺莺燕燕将金枝围住。 她笑着平息纷争:“都种,都种,谁都有份!” 这…… 正从门里进来的王德宝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饶是他这种人精都有刹那的恍惚。 这还是冷宫吗? 哪里还像个犯人,倒像是个左拥右抱的……君王。 和政事堂的相公们筹谋完减徭役的事体后,朔绛摆摆手:“世间事不可急于求成,但求一个稳字。” 计相们心服口服。 这位年轻的官家踏着尸骨血河登基,人都当他要么大刀阔斧革故鼎新,要么会暴戾执政大权在握。 却没想到他会老成持重四平八稳。 有这样的官家是四海黎民之福。 于是纷纷行礼:“官家圣明。”发自内心。 朔绛接过旁边小黄门递来的巾帕擦擦手,忽得扬声:“王德宝。” 王德宝走上前来。 官家一句话都不说,只挑眉看他。 王德宝忽得醒悟过来:“回官家的话,小的今儿去掖庭瞧过了,那位女犯仍旧好好儿在掖庭待着,并未越雷池半步。” 只是有些太好了。 他没敢说。 官家“嗯”了一声,漫不经心。 王德宝忽得心里起了委屈: 官家登基后为了坐稳这天下一直夙兴夜寐,不是批阅奏章就是为天下事筹谋,哪里过过什么松快的日子? 说是帝王,倒如苦行僧一般刻苦砥砺。 哪里比得上那个女犯:莺莺燕燕在侧,温香软玉在怀,左拥右抱齐人之福? 他咬了咬嘴唇:“老奴斗胆托大,还请官家早日立后纳妃,也好有人替官家管束这后宫之事。” 至少管束那个无法无天的法外狂徒。 官家侧首看他一眼。 莫非圣上另有打算? 王德宝忙请罪:“是臣僭越。” 官家风清月朗摇摇头:“等朝政稳固些再提此事,自然要请诸位大臣举荐,由母后点头后方可进人。” 王德宝放心下来,至少官家是真的想成婚。 他便凑趣:“我今日便叫人写信请太后上京。” 当初侯府女眷被尽数充为官妓,侯夫人进了内廷后趁着天下大乱之际逃脱,后辗转到了党夏投奔世子。 后来天下大定,侯夫人不喜汴京过往,便留在了楚地王宫。 她在楚地为侯爷并老太君等人守墓,不愿来汴京。 官家皱眉:“不用,让母后在外面散心即可。” 王德宝忙躬身应是。 此时外头有小黄门回禀:“协忠郞游飞尘求见。” 王德宝一听便知这位游飞尘自收归官家麾下后便忠心耿耿,还是监管着两千多人的禁军统领,这半年他仍在外地歼灭前朝余孽。 此时回来定然是大捷。 果然官家面露喜色,宣:“赶紧请游统领上殿。” 游统领风尘仆仆,身着甲胄在殿外脱下,而后进殿便跪:“见过官家。” 官家扶起他。 游飞尘便将战况一一禀来:“如今余孽已经尽数被我们歼灭,靖州已定。” 他面露敬佩之色:“官家神机妙算,那贼人果然做出城毁自尽的假象,实际蛰伏于湖泊之间。” 他初时将这人视作眼中钉。 后来天下乱了,他和向晚戟离开汴京四处投军,谁知机缘巧合投到朔绛麾下。 偶然相遇那一刻游飞尘本以为这人要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