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都市小说 - 医学生的不幸日常在线阅读 - 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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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钟武川打断了女人的喃喃。

    女人说:“我想你送她上路。”

    “你……你……”

    钟武川吓坏了。

    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可不是送人上路!

    “小姐,按照现行法律,即使是本人强烈要求的前提下,医生对患者施行安乐死也是违法的,这是对生存权的剥夺,而生存权是□□直接保护的权利。”

    “我要的不是安乐死,是尊严死,”女人说,“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病痛彻底剥夺了她的尊严,她如果还有知觉,一定也不希望自己像一具行尸走rou躺在病床上空耗资源……”

    “可你不是她的亲属,你无权为她做任何决定。”钟武川静静地说着,他不知道女人的本体是什么,但绝不是人类。

    “我……我……”

    女人的眼睛有些潮湿。

    “你说的很对,我不是她的亲属,我无权为她做任何决定。但是我知道她的痛苦……三个月前,她曾经醒过一次,她对医生说,长寿是一种折磨,她想放弃这种生不如死的治疗。可是他们不给她选择的权利。

    她的亲属都希望她活下去,哪怕是昏迷着,哪怕是靠机器,哪怕是插着呼吸机,只要活着,生理意义上的活着就好……

    她的家人把抢救生命当成孝道,她的医生把挽留生命当成天职,谁都不会考虑她的想法,谁都不觉得这种好像尸体一样的活下去对她而言无异于凌迟!”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确实不能这样做。”

    钟武川想把女人和老妇人都送出去。

    女人的面上滚过一阵血红,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说:“你是医生,你进入医学院时发誓要尊重生命!什么是尊重生命,就是要尊重患者对生命的自主权利。我们都既不能选择生也不能选择死,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让别人有尊严的死……”

    “对不起,安乐死是违法的,尊严死……在没有得到本人或是直系亲属的允许下的尊严死,也是违法的……而且……”

    钟武川艰难地说着,他必须拒绝这个女人,即使他的内心已经开始认可她。

    “而且什么?”

    “我不在她住院的医院供职,更不是她的主治医师,我为她执行尊严死,是最严重的违规,会被吊销医生资格。”

    “所以——”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钟武川低下头。

    女人不依不饶,说:“规章制度就那么重要,比你的誓言还更重要?”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章制度是不能违背的。”钟武川说,“或者你可以把她的主治医生带到这边,我会尽力说服他,为她执行尊严死。”

    “你以为……我如果能带他过来的话,又怎么会这样……”

    女人露出苦笑。

    钟武川不敢抬头看女人的脸。

    这个年轻女人不是人,却是生命走到最后一刻的老妇身边唯一还真心待她、为她的尊严考虑的“人”。

    想到这里,他再次对女人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早就想到会被你拒绝了。”

    叹息中,女人松开掐着钟武川的胳膊的手。

    她对钟武川说:“能帮我搭把手吗?和我一起送她回医院?”

    “当然可以。”

    钟武川为自己的拒绝行为感到惭愧,不好意思再拒绝女人的合理要求。

    他们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夫人走进电梯间,钟武川正要出去,突然脖子一紧,随后眼前一道白光,把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清醒的时候,他站在一间ICU病房里。

    病房异常地安静,老人好像尸体般躺在大堆的管子中间,胸口没有起伏,眼睛无法睁开,只有呼吸器表面的水汽能证明她还活着,维生仪器的信号灯不时地亮起,发出镝镝的声音。

    老妇人的对面坐着一个护士,也许是因为太累,她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口袋里的手机屏幕闪闪发亮。

    女人不见了。

    整个ICU病房只有钟武川一个站着的。

    钟武川心头滚过一阵冷寒,他一直都知道女人不是人类,但是此刻却发现她可能连动物都不是!

    因为,ICU的病房里,根本不会放入带毛的生物!

    她是什么生物?

    和老妇人是什么关系?

    钟武川心乱如麻,他惶恐打量左右,整个ICU病房都死气沉沉,唯一可称为生机的是墙上的一幅画,一副关于杜鹃花和女孩的油画。

    满山的杜鹃花,五彩缤纷,绚烂生姿。

    葳蕤荼蘼的花丛中,站着一个白裙女孩,清风勾出她的曼妙,只是一个背影,却散发着挡不住的美好。

    绘画人技法生疏,哪怕是钟武川这种艺术的门外汉也能看出油画不是名家创作,但是画里有溢出来的春色和活力,足以让任何人都心头一震。

    “真美。”钟武川情不自禁地说道。

    “这是年轻时候的我。”

    钟武川的身后,响起一个优雅温婉的声音。

    他不敢转身,害怕转身时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声音的主人却主动走到他身边,和他肩并肩的站立。

    不该站在这里的老妇人抬起头,怀念地看着墙上的油画,说:“画这幅画的时候,我还很年轻,十八岁,那时真是花一样的年纪……不知道忧愁,不知道痛苦……即使整天整夜在地里干活都不会感觉累,哪像现在……只要移开呼吸机,就会感觉死神的翅膀贴着我的脸……又冷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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