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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落成阶下囚的蔡万两人,被刻意的关在了同一个牢笼里,注定是永无宁日。 他们从一开始的口角纠纷到后来的动手薅头发,再到现在各占一角的互不搭理,也就才过了小半年。 此时二人倒是默契的眯眼仰头,见来人身披绯红羽缎,瞧不清上头绣了什么花纹,只能看出个大概模样,却也能凭借素日里的经验,断定来者身份显赫。视线再向上移,二人怒而起身,踉跄的扑在木栏上,喘着粗气,双眼圆溜的瞪着开扇的青年。 “栾子钰!” 栾子钰慢条斯理的在鼻下扇风,像是受不了诏狱里的腌臜气,又像是矜贵的公子哥初来诏狱,心中嫌恶,面上端着体统礼貌,冷淡又刻薄,“许久不见二位阁老,如今可还好?” 轻笑着挥手,牢头自觉退后,离了有十七八步后便停下了,视线盯着脚边的石板裂纹,耳朵耷拉着,不愧是宁仇带出来的。 发觉自己又想起了宁仇,眉间轻蹙,手里的扇子挥快了几分,像是要吹去满心的思念,偏又助长了火势,心中不免轻叹。 再过些日子,等朝政稳定了,他就向小皇帝请命,即便是送补给物资去后方,也要离宁郎近些。 万道然狠啐了几口,见人纹风不动,思及自己的下场,心中难免恼恨,恶向胆边生,“你以为当日栾家之事仅凭我们两人,便能成吗?还不是先帝疑心深重,这才叫我们有机可乘!” “栾大人如今少年得意,殊不知自己树大招风,不多时就成了下一个栾氏。”蔡首辅这时候就愿意和万道然同一个鼻孔出气了,眯眼冷笑的帮衬着,就等栾子钰被说得上火,口不择言,埋下祸根。 “不不不,你学人家做了兔儿爷,卖着身子哪来的枝繁叶茂。” “就怕是到最后,被里打架,鸡飞蛋打!” 他们本就是困兽,再无活路,也就没了所谓的矜持,管他什么风度,全都抛之脑后,先骂个痛快再说。 因此这声音大的连装聋作哑的牢头都怒视一眼,被人骂了一通的栾子钰却云淡风轻的合了扇子,恍若没听见他们口出恶言,轻飘飘的道:“陛下体恤,知道咱们算是故交,特让本官来送二位一程。” 蔡万两党的清算,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方才一干二净,为首的两人不必留着拷问指认朋党,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了。 小皇帝让栾子钰出面,一来是想让他出口气,二来也是让他松松绷着的神经。 因此,即便提不起兴趣,栾子钰也还是谢恩前来,摆摆威风,气气人。 “还好本官没有子孙后代,日后也不怕被不争气的姻亲拖累,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至于其他,呵,本官毕竟没有女儿,又哪来吃里扒外的女婿累及阖族?” “不过瞧着两位老大人的模样,本官突然想起,陛下同本官闲聊时,曾说过。当年栾公发配边疆,出城之日,两位大人只在城楼上远远的送走了他,如今本官亲来此地送两位最后一程,想来也是仁至义尽。” 过往种种自眼前划过,取代顶头上司时的畅快,一步登天的得意,受尽朝中清流文官的白眼,除去异己,大权在握的爽快,再到现如今的狼狈,栾子钰三言两语间,戳的他们肺管子漏风。 栾子钰不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向后退了半步,在烛火的照明下,衣袍精致巧妙的绣纹熠熠生辉,腰间所配的香囊玉佩更是说不出的低调奢华。 他心里清楚,像这种拼了命的往上爬,毫无人性,只想着的争富贵夺权势的人,最见不得自己的敌人比他们过得好。 故而,栾子钰也不用说什么,只要跟平时一样,便足够招人恨了。 “还请两位大人一路顺风,下次再见,怕得是百年之后了。” 牢头闻声,让外头候着的锦衣卫都进来了,各个身高腿长的,走起路来威风赫赫。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能让整座诏狱骂声不绝,被人诋毁唾骂的栾子钰心情却是越来越好,他不大度,甚至是有些小心眼,记仇的很。 虽没见过栾公,不知道栾氏,更没有亲身体验当年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却明白害死栾母的罪魁祸首是谁,看着他们二人赴死,见到蔡万两族万劫不复,心中还是畅快的。 铁链划过地面,组成一首安眠曲,每一声都是安慰。 栾子钰真就送了一程,看着两族人拷着枷锁铁链的出了街,沿途的百姓丢着菜叶石头,就登上了车辕,往进宫的方向直直驶去。 难得的闲暇,不必cao心朝政,栾子钰撩开了帘子,正好瞧见街边新开的火锅店,客似云来。 蔡琪媛,不,现下应叫她万蔡氏了。 他记得在最后的结局里,女主所拥有的商业帝国光是每年交的税,都占了整个国家税收的三分之一。 如今这笔钱全成了小皇帝的私库,便是不提将来,眼下有了她的助力,应付与鞑靼的战争,保住一个收入持平的目标,已不算难事。 他的功劳这般大,怎么着也能换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吧。 栾子钰在快要到达店门口时,忽有所感,放下了车帘,正好挡住了蔡琪媛投向自己的眼神。 站在店门口招呼客人的蔡琪媛远远地就认出了马车上澜院的标志,在瞧见车帘似乎被人掀起后,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结果却连栾子钰的脸都没看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