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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而来的李辑李大人当时就吐了,待小雪捞起他,见他脸上眼泪鼻涕混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一句:“他们怎能如此!” 李辑说的是当地官员。 好在此次来的无论是中州军青州军皆算精锐,随行的官员亦是实干之人,先分发粮食,稳定局面,打击城内偷盗杀人等事,小雪又略通些医术,不忙时跟着城中大夫熬药施药。 小雪嚼着甘草蹲在药炉旁边扇风。 李辑道:“今日找了二十人抬尸掩埋。” 小雪点头称是,政务方面他一窍不通,事情皆甩给李辑,他抬头,见李辑肩膀微颤,好像要哭了一般,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只好道:“李大人什么事都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我……我哥顶着。” 李辑哑声道:“先前挖的坑填满了。” 小雪一怔,两人一时无言。 药炉下面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小雪把扇子撂到李辑桌边,道:“给我看一会。” 如乔郁所说,无功无过者留任查看,有功者上报,有过者就地处刑。 小雪先前觉得乔郁说得对,恩威并施,还能激励震慑他人,现在却觉得乔郁还是低估了桃奚的情况,因为官府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想杀人都找不到,早就跑了! 小雪干脆把官府内的文书一把火烧了,钱粮发放,房舍木料可一并拆除,现在棺材价比黄金,谁看上了哪块可以回去直接做棺材板。 李辑颇不赞同,觉得小雪这是将朝廷的颜面扔在地上踩不说,还吐了几口唾沫,只是他不得不承认,看见尚有余力的百姓将木料扛走时,他确实在桃奚感受到了难得痛快。 为了城中百姓找他们方便,他们一律住在外面,在城中搭了营帐。 小雪把嚼碎了的干草咽下去。 月光幽幽洒在地上,除却巡逻之人,街上偶有行人,皆行色匆匆。 他撩开医舍帘子,高声道:“吕大夫,吕大夫?” 吕老爷子在内间吼他,“忙着呢!要什么自己拿!” 小雪随口道:“那我就自己拿了。” 他在药架子上翻来翻去,依照记忆抓了个安神的方子,拿纸一包,塞到怀里。 小姑娘从里间端着一盆飘着纱布的血水踉踉跄跄地往出走,血水把衣服下摆都弄湿了。 小雪跑过去接过来,血腥味扑面而来,他道:“里面是谁?怎么伤成这样?” 小姑娘是吕老的孙女,才到小雪腰那么高,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小雪先前听吕老叫她如意,大约是小名,小如意先道了谢,才脆生生道:“不知道,他说上山遇到了土匪,被土匪砍的。” 小雪把血水往后院一泼,拎着盆和小姑娘往里面走,“被土匪砍的?我们来时倒没见到。” 如意笑呵呵地说:“因为将军神武,土匪都不敢来啦。” 小雪第一次被这么小的孩子夸赞,无可奈何道:“我说了我不是将军。” 他拎着木头盆大摇大摆的进去,吕老看见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就不能再打盆水进来吗?” “您不也没说要打水吗?”小雪嬉笑着反驳,目光随意在那伤员身上一落,腿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还在不停往外渗血,脸上被一层药糊住了,看不清面孔,“以前吩咐我的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官,您老现在和二品官一个待遇,就别挑三拣四了。” 吕老怒道:“你以前是娘娘伺候皇上我也管不着,快去!” 老爷子自水患以来诊治不少伤员,情况严重后更是夙兴夜寐,小雪从未见过他睡过觉,他对官府了无好感,对现在这些新来的还能正眼相看,愿意和小雪打交道已经是小孙女磨了许久的结果了。 “哎,去了去了。” “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药钱撂下。” 小雪委屈道:“老人家,您这的药都是我们运过来的。” 如意噗嗤一声笑了。 小雪叹了口气,拎着盆去打水了。 院中烧着药炉,烟气转着圈往上飞,有点呛人。 如意站在院子里,一会添柴,一会扇风,没一刻闲着。 小姑娘长得素净,脸白生生的,扎着双髻,两边都拿红绳系着,上面还有个小小的银坠子。 小雪一面想着土匪的事,一面看如意。 他族中姐妹众多,样貌如珠似玉者不稀奇,同辈最为出挑者深得太皇太后喜爱,皇帝甚至动过让她做太子妃的心思,只是女孩当时年纪才十三岁,陈皇后又更青睐与自己家有表亲的白氏女,这才作罢。 只是没有一个像如意一样。 累世富贵……嘛。 学习医术已是偏门,要是在干这些就真大大逆不道,有失身份了。 小雪打了盆水,见小姑娘用力举起斧子,大叫道:“放那吧,小祖宗,我马上过去!” 话音未落,如意一斧劈下,木头成了两块。 小雪:“……” 小雪先跑着把盆送进房中,又过去接了如意的斧头。 他刚才本来是看李辑情绪不对,想找点安神的药让他睡一觉,怎么就在吕老这成了不花钱的下人? 如意把煎好的药倒进药壶中,小姑娘沉默片刻,道:“将军什么时候走?” 小雪想了想,“待局势稳定下来,”他看如意满脸茫然,觉得自己甚是可笑,他为什么要和个十岁的小女孩讲什么叫局势稳定?“约莫十几天?如意,我不是将军。”他再次纠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