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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元簪笔真是皇帝的心腹宠臣,大概会跪在地上,对皇帝此番言论感动得肝脑涂地,恨不得以死报国,可他不是。 所以他非但不觉感动,反而冷得厉害,冷得手中的茶险些端不住。 “元卿。”皇帝唤他。 “陛下。”元簪笔顺势将茶放到桌上,站起来回应。 皇帝却道:“还是说,元卿更属意他人?” 皇帝这话问的温柔无害,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可这随口一提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元簪笔立时跪下,垂头道:“臣不敢。” “老三心思太重,”皇帝与其说是给元簪笔听,不如说是喃喃自语,三皇子心思深沉,和当年他的没什么区别,恰如镜子一般,看见了三皇子就如看见了当年的自己,皇帝不喜欢照镜子,自然更不喜欢这个儿子,“老五又太没有心思,其他几个年纪太小,主少国疑,且废长立幼贻害无穷,朕可不愿意他日史书中留下这样一笔。” 回应他的不过是一片寂静。 “太子心软,有些事狠不下心做,也不应由他来做,为臣者要善为储君分忧,”皇帝道:“元卿,可是?” 皇帝只差没有将意思挑明。 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冷得他舌头僵硬,那个简单的回答沉得要命,似乎重逾千斤。 元簪笔道:“是。” 他答的这样恭顺,让皇帝有些好笑,他不知道是该好笑元簪笔的顺从,还是好笑当日乔郁求娶的无用功。他应该觉得很满意,也应该觉得很得意,因为元簪笔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因为元簪笔足够聪明听话。 但皇帝还是不可避免地烦躁。 当年元簪缨敢冒着他不悦的风险同他据理力争,只因他处事偏颇,被元簪缨一手教养长大的元簪笔却毫无其兄遗风。 皇帝想,乔郁脾气诚然很不如何,但他想投一人所好收买人心实在太容易,他用了这样长的时间,竟让元簪笔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为他说不得? 皇帝看自己跪在地上的臣子,青年人恭顺,是他最想要的样子。 皇帝皱了皱眉,片刻后又顺展开来,道:“下去吧。” …… 乔郁抱着猫,百无聊赖地坐在篝火边,一手扒拉着阿璧身上的软毛,一手拿着支小树枝玩火,就连年纪最小的公主也不会如他这样无所事事地坐着逗猫看火。 火光照在乔相身上。 元簪笔见状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觉得身上好像也没有那样冷了。 皇帝此次出宫名义上是为了太皇太后祈福,令太子监国却又放任流言重伤储君,废储之声甚嚣尘上,他冷眼旁观。不加以阻止,究竟是想借此机会废太子呢,还是想……看看谁有不臣之心,为太子铺路呢? 那乔郁的种种举动,非但是无用功,且触了皇帝的逆鳞,如此为臣,留之无用,倘若旁人也就罢了,被罢官回家尚算圆满,乔郁这样的,能不能留个全尸还未可知。 与乔郁划清界限或许就是眼下最聪明的法子了,既保全自身,又不会触怒皇帝,还讨了太子的欢心。 乔郁拿出沾着火焰的小树枝,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元簪笔似乎好些年没见他这样笑过了,于是脚步一顿,站在不远处看他。 乔郁察觉到视线,慢悠悠地抬起头,乍见元簪笔,心情上佳,毫无防备地挥了挥小树枝,眼中笑意还未散。 他虽然不知道皇帝叫元簪笔导读何事,不过能见到元簪笔已很高兴。 元簪笔想,这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法子。 元簪笔想,那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课多,晚上码字舍友也睡了不能再用键盘就先更这些。 第64章 元簪笔朝乔郁点头示意,后毫无留恋地转身而去。 两人虽然隔得不远不近,但乔郁大约也看不清元簪笔此刻神情,唯有小雪疑惑非常——方才大人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只是不知为何,竟一个字都未说出口。 乔郁将小树枝扔进火中,捧着脸坐在篝火前,朝元簪笔的背影道:“元大人。” 元簪笔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乔郁的睫毛密且长,在火光下都能于眼窝投下小片阴影,他以一种再随意不过,十五六岁少年郎的姿态对元簪笔道:“没事,走吧。” 乔郁这样戏弄人,元簪笔早就应该熟悉了,然而小雪却看见,元簪笔的面色越发苍白,他说:“好。” 小雪担忧道:“大人?” 元簪笔朝乔郁拱手,转身就走。 小雪匆忙跟上去。 乔郁揉阿璧长毛的手一顿。 皇帝和元簪笔说了什么? 小雪从来没见元簪笔走的这样急过,步伐还是稳的,却比平时快得多,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跟随一样。 待到了帐中眼见元簪笔坐下,小雪方觉松了一口气,担忧道:“可要属下为大人找大夫来?” 元簪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小雪没懂元簪笔这个眼神的意思,重复了一遍道:“可要属下找大夫来?” 元簪笔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然道:“我很像是生病了吗?” 小雪已从元簪笔的脸上看不出多少人色了,又停他这样问,一时担忧万分又无言以对,只好道;“大人脸色极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