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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人说着把那本册子递给边雨,那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三个字——“方皓辰”。 只是看着这三个字,看着这三个字出现在员工名册里,边雨都看到了自己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的,你去看看吧。”那个人说,“绕过林场,走个二里路就到了。那儿有一排小木屋,那些伐木工和他们家人应该都在那儿,你一去应该就能看到。” 边雨一路上又是小跑,又是快走,生怕去得晚了,又会错过他。 可是真的到了这小木屋前,边雨又有些不敢进了。 这一排木屋,基本都是从外面用挂锁锁上的,可是工友指给他的这间方皓辰的木屋,却没有锁。 家里有人吗? 可是这个时间方皓辰不应该在干活吗? 难道是……他的家人…… 边雨攥着这个词,苦笑了下。 他忽然想起在这段时间中,不时有人跟他说的话。 他们说,你真的找得到他吗?你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会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吗? 他们说,这六年之间,方皓辰辗转了那么多地方,他从学术的天堂坠落下来,被迫沾上凡间的气息,现实从来都是最好的磨,可以磨掉人的一切棱角和不切实际。 他们说,这六年之间,方皓辰离学术和研究越来越远,离柴米油盐越来越近,此时的他如果真的娶一个女人,过上普通却踏实的一生,你还要去打扰他吗? 他们说,边雨,别在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浪费一生。 这样的话,边雨曾经也说过,他还是对方皓辰说的。 可是如果是方皓辰的话,他会说什么? 站在那小木屋前,边雨握紧了拳头,那封方皓辰留给他的信,浸透了他的体温。 “不要考虑其他,请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不要考虑其他,请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边雨跟着默默念了一句,接着,他深吸了两口气,咬了咬牙,转过身,认命一般闭上眼睛,轻轻推开那扇门。 那小木屋中有什么他都认了,是方皓辰的家人,哪怕是他的“嫂子”,他都认了。 然而在推开那扇门之后,边雨却愣住了—— 小木屋中没有人。 可是他却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方皓辰的屋子。 不存在记错了人,不存在同名同姓。 在这一间仅有二十平方不到的木屋中,在这间狭小而昏暗的木屋中,每一尺每一寸的墙壁之上,都贴满了演算稿纸。 边雨端着那些激动、那些难言,慢慢走进木屋,他的手指停留在那些演算稿纸上。 那些笔迹像是方皓辰的,那些笔迹又不像是方皓辰的。 方皓辰的字总是那么干净整齐,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这里的字,前面整整齐齐,可后面却越来越歪歪扭扭的,仿佛是一个身染重病的虚弱的人。 边雨有些哽咽了。 那些演算,边雨认得。 那是边雨熟悉的演算。 这些方程,这些等式,都是边雨写过的。 是他在201的时候,写给方皓辰的。 那是边雨不熟悉的演算。 在许多等式的旁边,都有修改的痕迹。 那是方皓辰对边雨曾经写下的演算公式的修正。 那改动之上又有改动,是方皓辰在这六年之间,不断对这些演算的完善。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他去学校教书,是因为那里最方便买到书。 他去面馆当账房,是因为那里可以听到研究员的讨论。 哪怕是来了这最远离学术的林场,哪怕是他每天白天都要去伐木,油锯的振动让没在工作的他,手也会止不住地颤抖,他依然在想,依然在算,依然在写。 在每个工作了一整天后的深夜,方皓辰都会坐在那张桌子前,点着晦暗不明的油灯,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写下一列一列的演算。 写下统一场的演算式。 此时,这小小的木屋仿佛成了最为神圣的真理的殿堂,方皓辰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即使这六年之中,他被逼得一次又一次离开学术与研究工作,即使这六年中,他不得不为糊口而做自己最不擅长的工作,他也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因为他就是个傻子。 因为他就是个认准了一件事就从不会放弃的傻子。 边雨走到方皓辰的桌子前。 在方皓辰的桌子上,那片玻璃下,最最中间的位置,压着一幅画。 在那个方皓辰每天都会看到的位置,压着一幅边雨为方皓辰画的画。 那幅画被保存得那样好,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因生活而辗转的痕迹。 那画中有201,有春光,有树叶,有方皓辰,他看着来找他的边雨粲然一笑。 那画中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字迹。 “我,从天边来的星星,边雨。” 终于,边雨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它们一滴一滴落在玻璃面上,散成了一朵朵莲花。 他的手指久久地抚摸着那个“我”字。 原来他是爱他的。 原来他的爱不是一厢情愿。 原来少年的公主早就醒来,她知道少年是谁,她愿意为了少年献祭她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