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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无欢登时皱起眉头,放缓语调,“那时我以为你死了,以为殷无尘抢了你的救命药。” 阮秋小声反驳,“那你也不应该伤害无辜的人……” 聂无欢欲言又止,于他而言,杀死殷无尘的徒弟不算什么,可偏偏这个没被他杀死的死对头徒弟是多年前的小瞎子,他一时哑然,瓮声道:“你这些年也变了很多。” 实话说出口后,阮秋先前莫名的纠结忽然就释怀了,他怔了下,轻叹道:“你说的对。” 都说相由心生,多年前无忧无虑的小阮秋与现如今的他,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他有这么多年的记忆在,恐怕再见到当年的小阮秋,也认不出来那是曾经的自己。 聂无欢看着阮秋侧脸,其实他也记不清多年前与他有过半月相处的小瞎子究竟什么模样了,但他就是记得这个小孩,记得那一声哥哥,他沉默须臾,神色平静了许多。 “当年是殷无尘救了你吧,他后来带你去玄极宗了?” 阮秋轻轻摇头,“是师尊给了我火心果,不过他没有带我去玄极宗,后来有人送我去了。” 聂无欢问他,“找到你哥哥了?” 阮秋回头看向聂无欢,说起那些旧事,他仿佛也克制了前世死前的恐惧,“嗯,找到了。” “那就好。” 聂无欢脸上是少见的轻松神情,“让你如愿了。” 阮秋认真道谢,“还是要多谢你当年帮我偷火心果,还有那半个月为我压制寒毒的恩情。” 聂无欢勾唇道:“其实你有些时候还是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的,在玄极宗被我抓住时伶牙俐齿骂我的时候,胆大比你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真想谢我,那就……” 阮秋迷茫地看着他。 聂无欢道:“再喊我一声哥哥。” 阮秋愣住,“……哥哥?” 聂无欢猝不及防,眉头皱紧,眼前青衣少年那张艳若秋水的容颜一瞬间被记忆中九岁孩童狡黠而稚嫩的笑容取代,只是那时的那一声哥哥是敷衍,而今的是充满疑惑。 足够了。 聂无欢笑了起来,轻声如喟叹。 “好。” 他顿了顿,又瞥了殷无尘一眼,“还好你没死。” 阮秋也是一时被他惊呆了,鬼使神差就跟着喊出来,其实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 殷无尘回头看了一眼。 聂无欢笑容很挑衅,“你已经知道我不是真的殷无尘,那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聂无欢。” 阮秋点头,“我知道。” 他低着头,没留意到殷无尘的视线,没忍住问:“听说你们几日前就进了鬼城,怎么还在这里,还有沈灼寒……你知道沈灼寒吗?” “沈错?知道。” 聂无欢嗤道:“我娘的徒弟,那个小废物。我是想跟他进来的,不过这个小子很贼,我提前进去守着他,也还是跟丢了,反正殷无尘都要进去的,我在这里等他也行。” 阮秋问:“你知道我师尊会来?” 聂无欢盯着殷无尘后背,“鬼城异动的消息早已传出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一心要杀我娘报仇,又怎么会没有动作?上回找我要解药时我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殷无尘偏头看过来,“所以你故意找借口派聂白来鬼城打听情况,让我留下来给你护法。” “我炼溶血丹的解药,是给小瞎子的,你不来我也会炼成。”聂无欢扬起下巴看向阮秋,说:“我不想跟殷无尘说话,但若是他真的要找我娘寻仇,我绝对会阻拦他。” 阮秋眉心紧蹙,“这……” 殷无尘神情淡漠,微微低头同阮秋说:“上次有人闯宗门伤你的事,我还没算账,若他当真要阻止我向鬼母寻仇,我绝不轻饶。” 阮秋神情为难,“呃……” 他们两个分明就在一个地方,为什么说话要他转告? 聂无欢不可能听不到,闻言冷嗤一声,翻了个白眼。 “有些人自己要来送死就算了,还硬要拉着无辜的小徒弟一起送死,未免也太过自负了。” 殷无尘道:“生了眼睛却用不上,不如做个真瞎子。” 聂无欢咬了咬牙,“你再厉害,也不是我娘的对手。” 殷无尘眸光暗沉,“连炼血功生死关都无法突破的人,大抵不适合讨论我与鬼母的胜负。” 聂无欢怒道:“你以为那么容易?” 殷无尘面不改色,“有手就行。” 阮秋看得一脸懵,他们俩为什么会突然吵起来? 好在这时阴无常笑眯眯地开了口,“我不介意你们怎么聊,不过几位,我们好像到了。” 几人纷纷停下,聂无欢与殷无尘纯粹看对方不顺眼,聂无欢冷哼一声别开脸,而殷无尘收回视线,望向前方。正如阴无常所说,这条暗道在一丈外,可算走到了尽头。 阮秋暗松口气,“师尊,去看看?” 殷无尘应了一声,牵着阮秋过去,聂无欢还在生闷气,僵持在原地没动,阴无常见状背着鬼奴儿跟上,路过他时还冲他笑了笑。 走出暗道,眼前豁然开朗。 几人看清里面的状况,都有些许惊讶,里面竟然是一个极宽敞的地下室——十八罗汉像坐落在两侧,或站或坐或躺,或笑容满面或青面黑脸,高高俯视门前;入口正前方是一座数丈高的大佛像,看着应是青铜铸成,在大殿四处铜雀烛台淡青色的火光映照下,大佛像面上本该悲悯慈祥的笑容,怎么看都透出几分怪异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