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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不必cao心孩子,她们便能好好料理家中的事,洒扫、浆洗、缝补、养蚕、织布、采买等,统统都能做好。 她们感激秋芜,便商量着各家轮流抽出一天工夫,到秋芜那儿去帮忙做饭、照料孩子们。有时家里收了新鲜的山货、粮食,或是做了新的被褥、垫子等,也会送去给秋芜。 如此一来,秋芜在这些眷属们之间逐渐传出了好名声,提起秦都尉的meimei,人人都要称赞两句,就连秦衔也因此越发在军中得人心。 驻军之中,除了上头几位官衔高些的将领外,大多普通军士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每月虽有固定的饷银发放,但除却自己用的那份,还要供养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尤其是少数那些妻儿千里迢迢赶来凉州的,还要花费一笔额外的不菲钱财,将余下的银钱送往家乡,交给还在家乡的老人。 他们平日一家老小能不短吃穿,已是不易,家中的孩子自然更没机会读书识字。 如今,孩子能认识几个字,虽不指望能像秦衔一般考取功名,但至少比他们强多了。 兄妹两个在凉州城中过得充实,与京城的一切仿佛离得越来越远。 …… 从冰雪初融到春意盎然,再到暑热渐浓,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又好像十分漫长。 元穆安远在京城的兴庆宫中,每日处理着数不完的政务,对光阴流失的感知仿佛变得迟钝了。 这三四个月里,中原一带先是在开春后遇上了罕见的大雪,冻坏了许多才播种的鲜果菜蔬,他命户部往下放了赈灾的银两,才传来几次好消息,西南边陲又有几个异族部落与当地的汉民起了摩擦。 这边平定下去,朝中又穿出几个与谢家多少有点关系的大家族、臣子私下议论新帝,言辞之间,颇多不满,甚至有两个人的话能称得上大逆不道。 从在元烈手上开始逐渐重新统一的大燕,看似河清海晏,一片太平,可偌大的国土,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总有此起彼伏的小灾小难,更别提从来不曾停歇的朝堂争斗。 元穆安处理起这些事一向得心应手。 即便已登基为帝,他也不曾放松警惕。除了高甫外,朝中仍有几枚他暗中安插的棋子,外人不知是他的心腹。因此,朝中的暗流涌动,统统在他的掌握之中。 几次风波都被轻而易举地平息下去,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展。 只是,元穆安内心深处的空洞却一点也没有弥合的迹象。 已经整整五个月了,派出去一波又一波人,始终没有查到任何踪迹。 他有时会觉得,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其实他身边根本就没出现过一个叫秋芜的女人,否则,怎会没留下一点线索,便完全消失了? 只有当他回到西梢间,看到她睡过的床榻、穿过的衣裳、戴过的首饰,才会恍然清醒。 这段日子,他除了宵衣旰食地处理政务,每日少得可怜的休息起居都在甘泉殿的西梢间。 这一间梢间比东宫清晖殿的要略大一些。 他命康成将清晖殿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搬过来,尤其是属于秋芜的痕迹。 除了地方稍大些,一切看起来都还停留在她离开的那一日。 他以为,若一直没找到她,时间久一些,总能忘怀。 可是,五个月过去了,心里的迫切感似乎被磨平了,可整个人却变得越发麻木。 在外时,他仍旧雷厉风行,算无遗策,一旦夜深人静独处时,那种啃心噬骨的孤独感便折磨得他难以入眠。 他一日比一日沉默下去,直到自己有些受不了,便让人将先前召进宫贴身伺候秋芜的竹韵叫到甘泉殿,闲下来的时候,便问问她与秋芜有关的事。 细细想来,他几乎没见过她与别人相处时的样子,而印象中,她似乎与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宫女关系十分亲近。 竹韵才被召来的时候,着实忐忑不安。 她从前觉得元穆安待元烨好,待整个毓芳殿的宫女、太监都好,便生出了他是个温和仁厚的好人的错觉。直到后来才知道自己的单纯和愚蠢。 才来的时候,元穆安只问,秋芜平日与她们在一起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没想到面对的是这种问题,眼前一下浮现出秋姑姑在毓芳殿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教导她们在宫中如何说话做事的样子。 明明脑袋里的画面清晰无比,可让她从口中说出来,她又实在不知从哪里说起,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只好紧张地跪下,先磕头谢罪。 元穆安皱眉,眼底闪过不悦,但并未发作,只是揉揉眉心,换了措辞,问:“她平日待你们好吗?” 竹韵吓了一跳,生怕他要追究过去的事,连连点头:“回陛下的话,姑姑——不,是良媛,良媛待奴婢们极好,阖宫上下,就再没有比良媛更好的掌事姑姑了。” 元穆安摆手:“你要唤她姑姑便唤吧。” 竹韵点点头,道:“毓芳殿里,有哪个宫女做错了事,姑姑从来不会责骂,都是耐心地教导奴婢们,为何要如此。她还时常告诉奴婢们,都是女子,都是伺候人的宫女,要互相扶持,不该互相猜忌、踩低捧高。奴婢们平日想要像其他宫的宫女一般孝敬姑姑,姑姑不但不要,还嘱咐我们,在宫里讨生活不易,银钱要使在刀刃上,别费在她那儿。后来,奴婢们知晓姑姑爱吃蟹黄毕罗,哪回主子们有赏赐下来,或是逢年过节御膳房给宫女做的餐食里有这个,奴婢们便都想留给姑姑。就连这,姑姑也会一一记在心里,用别的好吃的来与奴婢们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