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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位,谋其政。 侯府独女,先帝亲封的郡主,皇帝的义姐,如今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 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堵,不仅仅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更为了她本不该如此的命运。 小燕离开后,她独自一人坐在池边,池下的游鱼在水中悠游自得,时不时探出水面来吃掉落在水上的花粉。微风一吹,院子里的花树纷纷落雨,花瓣被卷到天上又在她身边落下。 离开京城后,她在船上病了好几日,不得空思考。在广阳府安定下来后,又总担心牵连到家人,更不敢再争尖冒头。 想要嫁人,想要打掉孩子,都只是因为她想要远离被裴英欺辱的那段日子。 面对裴英的紧逼,她总是步步后退,被逼得退无可退了,宁愿躲到天涯海角,也不愿意出手反击。 玉明熙轻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了落在她袖子上的花瓣,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野心。 她既然可以射杀赵洵,当然也可以给裴英一个了断。 她不能龟缩在这里,不能再因为恐惧而逃避。因为最初的利用之心不纯,她已经把身子赔给了裴英,接下来,就该轮到裴英向她赎罪了。 爹爹和娘亲都是那么要强的人,哪怕是在战场上被杀死也绝不后退半步,她又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失败而放弃自己,辱没了爹娘的名声,丢掉她身为郡主的高傲。 玉明熙深吸一口气,隐隐嗅到空气中的花香,郁闷了许久的心情,豁然开朗。 家乡是避风港,避过一时风雨后,迟早要离开,直面风暴。 月亮渐渐升到正空,粉白的花树在月光照耀下更显洁白。玉明熙起身走到树下,伸手就能接到缓缓飘落的花瓣。 眼中的愁绪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重振旗鼓的信心。一幅宏图伟业在她心中展开。 第二日,玉明熙起了一个大早。 小燕刚走到卧房前就瞧见玉明熙穿戴整齐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是许久不见的明艳笑容。 “小姐,天才刚亮,您怎么那么早?” 玉明熙微笑着从她身边走过,“以后还是叫我郡主吧,你去让青竹准备一艘船,然后收拾收拾行李。” 闻言,小燕顿时紧张起来,慌乱道:“怎么这就要走,咱们才安顿下来几天呀,难不成是京城的人追过来了?” 玉明熙轻声说:“京城的人迟早会过来,我们休息了这么久,也该动身去做正事了。” 小燕跟在她身后,“做什么正事?” “上船再跟你说。” 玉明熙走着去前厅,对下头人吩咐,“不必再打扫了,我今日是以郡主的名分吩咐你们,愿意跟我走的就去收拾行李,想要留在广阳府的,可以带着令牌去玉府,我叔叔和婶娘会收留你们。” 几个丫鬟和十几个护卫纷纷看向玉明熙,本是一只乖顺的鸟雀来檐下躲雨,外头风雨未停,她却像凤凰一样磐涅重生。 “属下愿跟随郡主!” “奴婢愿跟随郡主!” 看着忠心耿耿的众人,玉明熙露出满意的微笑,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还有那把失了刀鞘的匕首,握着匕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将那手帕钉在了前厅桌上。 今朝黄粱梦醒,定要大权在握,生死由己不由人! —— 清晨的港口格外繁忙,摇曳的船身下是波光粼粼的海水,浅浅的蓝色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连光芒都透不进去。 玉家人站在渡口上依依惜别,卢氏哭得不成样子,擦眼泪的帕子都浸湿了,“你这才回来多久,待了一个月就要走了,不是说要定居吗?” 玉明熙解释说:“婶娘,通缉我的密令在姑父那儿压了好几天,我再不走,京城派来抓我的人就要到了。” “那你打算去哪儿,这样亡命天涯,要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玉明熙低头微笑,语气格外轻柔,“对呀,逃避不是办法,我这次离开就是去解决问题的。” “那你还回来吗?” “婶娘放心,不管我在外头是好是坏,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 一旁的父子两个沉默不言,玉明熙昨夜已经同他们说了她今后的打算,虽然有些离经叛道,骇人听闻,但……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做的。 向往天空的飞鸟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会躲在安全的地方寻求存活,当她明确了方向,哪怕外头是狂风暴雨,也要一头扎进去,奋力搏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玉明熙乘船离开。 她走后一个月,一队人马进入了广阳府,前来府衙问话。 府尹郑崇小心翼翼道:“上头发下密令的时候也没有说明罪状,那位可是贵人,我们不敢轻易捉拿,但是派了人在他家附近监视,如今人就在宅子里。” 当初皇帝也说抓人不能兴师动众,常柏对府尹的做法无可指摘,便让府衙里的衙役带他们去黎花园亲自拿人。 敲了院门半天,里头始终没人应声,从外头撞开府门,走进去才发现院子整洁干净,里头却没有一个人。 常柏大惊失色,察觉进了圈套,可半天也不见玉明熙出面,便让手下四处搜查。 “大人,前厅有东西!” 常柏循声走过去,瞧见了被匕首钉在桌子上的手帕,他费力拔起匕首,展开手帕看到上头写着四个字:“背叛,忠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