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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辈子再没这么紧张过。 当顾南衣的眼神依次扫过来落在薛振身上时,那好奇又友善的陌生目光几乎叫薛振就瞬时便鼻头一酸红了眼眶,他狼狈地捂住脸撇开了头去,哑着嗓子道,“邵阳,我叫……邵阳。” 顾南衣于是便爽快道,“邵公子。” 因着薛振没有再说话,顾南衣的视线就顺势落在了一旁的秦北渊身上。 她盯着秦北渊看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开口。 秦北渊也真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任由顾南衣打量,光从他的脸上,任凭谁也看不出当朝丞相心底的滔天巨浪。 顾南衣惯能伪装和掩饰,否则也不能将重病瞒上三年悄无声息地死去,可同眼前的顾南衣对上双眼的瞬间,秦北渊就能知道她是千真万确地全忘了。 这个顾南衣不再恨他,过往恩怨情仇全部一笔勾销。 秦北渊忍不住想,若是顾南衣不曾遇见秦朗,又在这个时候被他找到…… “这一定是你刚才问的秦北渊,”顾南衣突然转头对秦朗道,“他同你长得太像了,是你的亲人?” 秦朗不置可否。 “殿下……”秦北渊开口说了两个字,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吓人,顿了一顿才接着道,“唤我的名字便可。” 顾南衣露出两分为难,抬头又看了看秦朗,显然觉得自己不能这般直呼秦朗长辈的姓名。 秦朗却道,“没关系,我也这么喊他。” 顾南衣眨眨眼,这才应了下来。 院内众人一一都自报家门过了后,剩下的就是顾川了。 “除了秦朗外,我唯独觉得你有点熟悉。”顾南衣直言不讳地说,“你也从前同我认识?” “一面之缘。”顾川含笑道,“但论辈分,我要喊你一声小姑姑。” 顾南衣睁大了眼睛,“可你比我年长。” 顾川的笑容更温和了些,他道,“这其中自然有原因。我同小姑姑一样姓顾,名叫顾川。” 顾南衣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颔首道,“顾川。” 大蛊师含笑应了是。 这下院里的人顾南衣都认了个全,当下倒是记得很牢,人名和脸孔都对上了。 她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么突然就将诸位都忘了,但这会身体并没有不适的地方,大家不用担心。” 可以说在座除了顾南衣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体是什么样子,因而一时众人脸上神情各异,居然没人立刻搭腔接话。 最后还是顾川开口道,“诸位,我来同小姑姑说,可以吧?” 他是院内唯一一个才刚刚同顾南衣认识的人,又是蛊虫的主人,先前众人一番唇枪舌剑,最后便是顾川胜出得了这个开口的权力。 苏妩动了动嘴唇,第一个开口同意,“好。” 她太知道顾川偏向哪方了,两人是同一条船上的。 其他人或是点头或是沉默不语,秦朗则是直接站起身来,摸了一下顾南衣的头顶。 顾南衣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不饿?”秦朗问。 顾南衣诚实地捂着肚子点头,“饿了。” “那小姑姑听完我的话便可以用饭了。”顾川道。 秦朗这时已经往灶房走去,顾南衣的目光下意识追了他几步路,才重新回到顾川身上,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这位邵公子的难题,想让小姑姑拿个决定。”顾川指了指薛振,他道,“邵公子有位长兄,自小体弱多病,有得道高人给了个法子,说可寻一孩童代为受灾,如此便将邵公子领回了家,做成药人,将他长兄的病痛都用这法子转移到了邵公子的身上,因此邵公子已被病痛折磨了数年。” 这番阴阳颠倒令薛振的脸色沉了下去,可当顾南衣讶异又怜惜地注视他时,薛振又浑身发烫地低下了头去,一阵窒息。 “怎么能这样?”顾南衣不赞同地道,“就算是自家的孩子再怎么重要,也不该祸害无辜的人。” 薛振张了张嘴,他嗫嚅道,“我……我愿意的。” 顾南衣闻言叹了口气,“那你一定同长兄很要好,才会愿意为他做这些事。” 薛振不敢再说话了,他颤抖着将双手落在膝盖上,无地自容地捉住了自己衣服的下摆。 “不过那是从前的事情了,”顾川话锋一转,道,“小姑姑看邵公子的脸色也不像久病之人吧?” “确实,就是看着疲累了些,”顾南衣道,“邵公子是不是今日太过cao劳,没有好好休息?” 薛振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已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无声地噼里啪啦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掉。 他想要的或许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简单。 不是当个好皇帝,也不是真要得到皇姐不可。 他就是想再听一遍她真切的关心之词。 只一句关怀,就足够击溃薛振的所有防备,让他变回了那个连自己父母亲都不认识,只会满眼信任地追在昭阳长公主身后跑的孩童。 顾川及时地将顾南衣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他半真半假地道,“邵公子早就用以毒攻毒的手法将原先的病痛克制下去了,个中凶险,他等同于是死过一次的人。但时日渐久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自然有所隐患,如今邵公子面临的是个两难的选择:他可以放弃以毒攻毒,但那样他的长兄便要忍受病痛折磨了,邵公子心善,不忍这么做,我们看着心焦,才想请小姑姑拿个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