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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离挣扎着要起身,冥帝扶她坐起,她有些惶然:“我不是在受刑么?” 冥帝大约以为她说的是天上一事, 说:“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我将你带回来了!” 可离却反而动怒, 一把将他推开:“你少在这虚情假意,我之所以会受刑……不全是因为你么?” 冥帝十分错愕,可离又说:“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冥帝似想说什么,可离却冲他吼:“你走啊!” 冥帝十分无奈, 但又怕她情绪激动导致伤情反复, 只好交代朔光帮忙看顾她, 随后离去。朔光见着冥帝走远, 方到床前扶可离坐稳。可离这时才冷静了些, 也大约这时,才分清现实与幻境。朔光问她:“你在无回桥,又看到那些伤心事了?” 可离惶惶然望着她,声音还在抖:“我看到,我求他,我拼命地求他,可他不听!” 朔光拥住她肩膀,试图安慰于她。她顺势靠在朔光肩上,说:“朔光,我好难过,每次回想起那个场景,我都特别难过,这一回是亲身经历,我就更加难过了,我总在想,为什么我还不死,为什么我的命要那么硬?” 无回桥的幻境素来以真实著称,其次便是惨痛,它会让人重历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同时还能稍加修饰,让原本痛苦的因素更有甚之。朔光不愿见她难过,劝她:“可离,你方才看到的是幻影,不是现实,你别多想!” 可离张着一双眼,说:“怎会不是现实呢?千百年前,他就是那样狠心地将我送上刑场,无回桥不过是让我回到当初,再将那时的痛经历一回罢了!” 朔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是可离与冥帝之间解不开的结,她是想劝可离放下,可试想一下,他二人之间,唯独她最没有资格来劝。 说来,那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朔光与那群神仙之间的仇怨虽然以和解告终,可她们引起的战乱却经年未有止息。那时天界未曾归于一脉,各种族都有修为高深之人,他们常年征战不休,纵是那几位上神,也不敢武力镇压。到后来,他们打累了,打乏了,打到已经没有人愿意打了,可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谁都不愿率先停手。 后来,这个契机终于出现——这个契机就是可离。 因为可离在战乱中长大,又是兽妖,生来性戾,为了生存,她伤过无数人,也杀过无数人,若放在现在,她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可那样混乱的世道,谁手中不曾沾染几条性命呢?她那样的罪孽,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起战,需要一个堂皇的理由,止战,更需要一个堂皇的理由。 于是,他们将罪责全推到可离身上,说是因她滥杀无辜,才令各种族相互猜忌,最终导致战火燎原。这个说辞很扯淡,可就是这样扯淡的说辞,竟然无一人有疑义。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停战的借口,可即便都知道她是借口,她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一人死,换天下安,听起来好值得! 可离伤过一阵,累了,她靠在朔光肩上睡去,朔光听闻她呼吸变得平稳,一低眸,竟见她眼角噙了滴泪,她小心替她拭去,然后扶她躺在床上。黄泉风大,但不冷,她用术法将屋中温度控到合适,确保她当真睡着了,方才敢走开。 冥帝未有离开,他守在往生亭外,见朔光出来,他问:“她可好些了?” 朔光点头:“应无大碍了!” 冥帝垂眸,说:“多谢!” 冥帝显然也是难过的,方才可离突然震怒,他一时无所适从,那一刻的慌乱,朔光看得分明。她现身在他身边,替可离解释:“她方才说的,是从前的事!” 冥帝仍旧低着头:“我知道——我猜到了!” 朔光默了一阵,说:“她说,她那时求过你!” 冥帝很惊愕:“她都告诉你了?” 朔光摇头:“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冥帝有些伤,朔光问:“你那时到底做了什么,为何可离怎么都不肯原谅你?” 冥帝叹口气,说:“我是巫族首领,献祭可离以求止战的主意,是巫族祭司提出的!” “……”朔光明白了,难怪可离会说,她求他,拼命地求他,可他就是不听,她还说,是他将她送上了刑场,方才朔光还以为,她是伤得很了,话里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可此刻听冥帝所说,才知,她说的竟全是事实。 ——主意是祭司出的,可真正实施需要首领做决定。 也就是说,是冥帝将战乱扣在了可离头上,也是冥帝,让她成为几个种族的罪人。可离甚至因此而死!这样的恨,别说千年,纵是再有千年万年,可离不肯原谅他,也属实应当。 可离一睡一日,朔光到底术法高强,她再醒来时已经活蹦乱跳。朔光让她在冥府休养,有冥帝看着她,纵然天上那些人还要抓她,她也不至于连消息都传不出来。可离当然不愿与冥帝一起,抱着她非说和她一起才有安全感。朔光没有办法,询问冥帝的意思,冥帝哪里敢有半点异议,只能黑着张脸说:“你好生看着她!” 可离“哼”了一声,朔光嫌弃地看向她,直觉她这一伤,简直是伤成了个孩童。 朔光带着可离来到南国,上次云山传回消息时,她刚与冥帝救回可离,约莫已有五日了,换算成人间的时间,已然时近五年。朔光循着她气息寻去,却发现寻着寻着,她的气息骤然断了,朔光遂又想,风如归曾告诉她万花祠在死亡谷,想来云山当在死亡谷附近,然她抵达死亡谷,用术去探时,方圆百里哪里有半点她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