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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月心底十分自责,她就不应该离开夫人半步。 门外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云秋的身影出现在门旁,身后跟着大夫。 大夫肩挎药箱慌里慌张跑进来,距离他上次来裴府,也不过几日。 他上前查看裴无伤口,目及伤势之重,登时眼底震颤。 裴府这一家子,真是大大小小的伤病全让他见识到了。 中衣被血浸透贴在伤口上,要脱下势必会扯到袖箭,大夫只能用剪子剪开,露出半个胸膛和后背,结实挺阔的胸膛上血糊一片,触目惊心。 袖箭短小,整个穿透,大夫小心翼翼地取出箭镞,血rou外翻,黑血瞬间汩汩而出,伤口周围慢慢瘀黑,不断往外扩散。 大夫见状,赫然色变,他扬声问端坐的男人:“大人,这袖箭是淬了毒的。” 要去毒,势必就要剜去伤处皮rou,且还是一层层刮去,直至见到新rou。 这种痛,常人如何能忍住。 裴无脸色并未有何异常,他沉声道:“剜了。” 谭清音闻言要剜rou,她敛住呼吸,手一抖,裴无察觉到,他试图安抚她,手掌摩挲着谭清音手背。 大夫取出药箱里一把黑曜石刀,就着烛火燎了片刻,走过来。 谭清音眼睫颤颤,瞳孔骤缩,视线顺着那把刀落在裴无的肩胛伤处。 裴无松开她的手,大掌覆在她眼睛上,浓密的眼睫如扑颤的蝶翼,湿热的泪水碰触到他的掌心上。 “别看。” 裴无不忍让她看见。 谭清音眼前陷入昏暗,只透过他的手指缝隙看见轻微光亮。她无力支撑,只能将双手搭在他腿上,耳畔是刀尖与血rou相触的割裂声,一下一下。 她手指攥紧他的衣裤,指节用力到发白。 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依旧还是血红。 大夫满头大汗,他顾不得擦,手下动作不停,执着黑曜石刀一层层刮去他肩胛上的瘀黑,直至看见底下血红的骨rou,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眼前这个男人,阖着双目,未曾听闻他半声吭气,哪怕最后刀尖刮到深处,他也只是呼吸加重,额上青筋凸起。 想到外界对这位的传闻,他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忍耐力着实可怕,是真狠。 大夫将刀扔在水中,净了手,在裴无伤口处洒上药粉,伤口慢慢停止渗血,他取过绷带,包扎着。 裴无睁开双眼,黑眸如深潭古井。他下意识望向谭清音,慢慢移开手掌,指腹触碰到她娇娇软软的脸颊,布满血丝的眸底情绪渐深沉。 只一瞬,他便收回长指,敛去神色。 谭清音处在黑暗里,乍然眼前光亮,她眼皮颤颤轻抬,烛火照着她长长的眼睫,在她的眼下投出一片柔和阴影。 她微微仰脸,目光望向他,他赤着半边臂膀,清隽俊净的面庞失了血色,额上汗湿涔涔。 谭清音抬手想替他拭去汗水,裴无握住她伸来的手指,声音带了轻微的颤抖:“去把脸擦擦。” 她半边脸颊上全是他的血。 谭清音怔怔抬手抚碰了下脸,触到一片异样,她哦了声。 她蹲在床边许久,再起身时腿脚一阵酸麻,险些站不稳。 裴无扶了她一下,谭清音急忙按住他:“你坐好,不要动。” 外间里,云秋焦急地守在外,见小姐出来,忙跑过来扶着她。 她看到小姐满脸血污、鬓发微乱的模样,眼底一片湿润,她只是稍稍走了一会,再回来小姐和姑爷竟险些遇害。 谭清音安慰她:“我没事的。” 盈月端来热水,绞了帕子,在谭清音脸上细细擦拭,血迹已经干涸,不容易擦去。 她将帕子贴在谭清音脸上,轻轻揉着,很快露出底下白嫩的肌肤。 大夫收拾好药箱,没走几步被裴无叫住,他沉声:“本官遇刺这件事,还请您不要多言。” 大夫垂着眸,诚恳拱手道:“大人请放心,老夫定当守口如瓶。” 临走时,他对谭清音道:“还望夫人留心,大人伤口上还有些余毒未尽,夜里恐会高烧发热,身旁一定要有人照看。” 谭清音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大夫走后,谭清音走进内室,裴无已经换下了血衣,穿上一身干净中衣。衣襟半敞,隐隐露出左肩缠的绷带,他立在那,身姿颀长,单手想系紧腰侧中衣系带,奈何系带总是滑落,有些笨拙。 谭清音连忙走到他身边,从他手中抽出系带,她低下眉,细指翻动,替他打了个结。 他额上渗出了汗,谭清音看了眼,她踮着脚尖,挽起袖子轻轻替他擦了擦。 裴无气息微微急促,他垂下视线,不去看她。谭清音注意到他脸色异常,知晓他疼得厉害,她带着他躺到床上。 “天色晚了,你赶紧睡吧,不用管我。” 谭清音嗯嗯两声,她将被子往上掖了掖,盖住,满口答应他,“你先睡。” 裴无有些无奈,知道自己说不动她。 意识渐渐昏沉时,裴无闭上了眼。 这会儿的夜里已经渐渐寒凉,谭清音自己抱了床小被子,睡在他身侧,与他中间隔了一人之距。她晚上睡觉会乱动,怕自己会碰到他的伤口。 内室里只留了床榻边的一盏烛火,光线昏暗,谭清音怕屋内太亮,他睡不着,就全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