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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也笑出了声:“那便请太子妃再等等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们便都解脱了。” 他的神色有些癫狂,目光幽深而又意味深长:“或许,不单单是你我解脱了,还有好多人都会解脱了。” 容无暇不再说话,看着萧景堂,目中悲悯:“太子,还请你三思而后行。如若事成,你弑父夺位,必将为天下人不齿。如若不成,祸连数家,血流成河。” 萧景堂没想到她会直接宣之于口,但却也没有生气,反而击掌三声:“太子妃果然是好胆识,什么话都敢讲出口。” 他的眼光变的异常危险:“他能夺子之妻,我为何不能弑父上位。这大周江山看似繁花锦簇,实则破败腐朽。不如,让孤来送它一程。” 他缓缓走下殿,将自己隐在黑暗里,又道:“真要不成,大不了还他这条性命。孤身上流着他的血,还嫌脏,不如都还给了他了事。” “那其他人呢?都将成为你的弃子吗?” 容无暇轻轻说道,语气悲哀绝望。 “孤考虑不了那么多,所以太子妃,你不如在殿内好好祈求孤一举成功。” 说罢,他便不再看容无暇一眼,独自一人离开,将她孤零零的留在了勤政殿中。 黑暗中,有人偷偷前来:“太子,已经部署完毕,何时可以动手。” “明日吧,孤已经厌恶再去等待。” 那人领命:“宫中侍卫,皆是我们的人。太子一声令下,我等万死不辞。” “如此便好,明晚封锁宫中一切消息。宫门落匙之后,杜绝任何人进宫。” 他的声音冷淡而毫无感情。 半双,你看,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明日,要么是孤颠覆他皇权,要么是孤自寻死路。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结局,对于孤来说都无所谓。成功了,那便是大仇得报,失败了,也不过换个地方来陪你。 空中那一轮明月,清冷如水。萧景堂背手遥望那月,就如当初在那一方天地之中,只不过当时身边有她相伴。而此刻,不过是冷月寒风,形单影只。 第54章 宫中惊梦 第二日, 暮色四合。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萧景堂跨过殿内门槛,突然狂风大作,窗棂相碰, 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床缦呼呼乱响, 烛芯嘶嘶跳动。萧景堂进了内殿, 庆元帝正安睡于此。 许是已近暮年, 又许是多日里病情折磨,他看上去不再是之前那个唯我独尊, 傲睨万物的九五至尊。而就是个普通的,干瘪的老头。 “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 萧景堂跪拜于地,最后一次对他行君臣父子之礼。 庆元帝艰难地睁开眼, 看向俯首而跪的玄色身影。 那是他的长子,他曾渴盼过,也期待过的嫡长子。当年, 他能以五皇子的身份登此大位, 靠的是先皇后身后的李氏大族。 受人恩惠,必会受人制肘。刚开始的那段时日, 他虽贵为天子, 却要处处谨小慎微,仰他人鼻息而活。 从那时候起,庆元帝便知,高门大族在大周盘根错节, 隐约有压倒皇室的气势。 他一边虚与委蛇,一边又不动声色,暗自部署。终有一天,李氏大厦将倾, 皇后那一族人皆被入狱流放。如今的李氏,只不过是留下的那一支旁支在苟延残喘。 皇后之后便一病不起。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日天已经很冷了。 玉阶上的潮气不一会便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霜。殿中有淡淡的沉香散出,皇后半卧在塌上,见他进来只是微微扬了下眼睑,就无半分动静。 他突然觉得气血翻涌而上,自李氏出事以来,她见他便一直是如此模样。冷淡,漠然,仿佛不是那个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你如今见朕就需得是这个模样?” 如此寒凉的天,她却只着了一件素色锦衣。殿内虽也烧着金丝炭,却也不应该如此作践自己。 她斜卧在榻上,青丝如瀑,肌肤胜雪,唯有一点红唇,红的异样。 即使见他如此激动,她却依然云淡风轻。 她是李氏贵女,却因父兄宠爱,性子中自有一番别人所没有的娇憨与天真。只是,也不过短短时日,却像是一瞬间长大,已然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们是少年夫妻,他虽对李氏家族多有提防,对皇后还是保留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突然,也不知为何,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一会,便娇喘吁吁,伏在榻上缓不过来。 庆元帝大惊,大步上前,将她揽在怀中,疾呼:“瑶瑶。” 她的身子烫的吓人,而这平日里情浓之时的昵称,如今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她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溅在她的嘴角上,她的白衣上,触目惊心。 “来人呐。” 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那怀中人似一块烙铁,将他的心烫的生痛。 宫人听到呼叫,鱼贯而入,都被眼下的情景惊住。 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死死抱住怀中的皇后,神色癫狂,如一只困兽。 皇后长发逶迤在地,面色雪白,唇角的血渍红的吓人。 她双目紧闭,一只素手低垂,看上去无声无息。 庆元六年,皇后薨。 自李氏出事,到她去世,她便再未与庆元帝说过话,哪怕是短短一句。可曾经,她是一分钟不说话便觉得难熬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