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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芸随即将四张符篆抛向银环上方,符篆四散,围出一道红光。 亮光成环,冲出白雾,把那黑雾围得密不透风,如囚笼般死死锁住。 迟芸推着手掌邪笑道:“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随着光圈环绕,那邪祟愈发躁动,愈加猛烈撞击四周,像是要把生前积攒的多少怨念都使出来。 那光圈猛缩,收作一颗根光柱,直冲上天去,那黑雾化作丝丝黑气,与光柱一同散去。 待雾气光束通通散去,一个破布衣衫、蓬头垢面的黄口小儿正跪在地上。 他周身遍布血迹,皮囊皱缩,眼神锋利,像是年少刚毅,又像是历尽坎坷。 见状,迟芸负手走近,笑道:“原来是个稚儿,你是如何杀得了这么多人的?” 那小儿眼含血丝,直钩着眼瞪着迟芸,狠狠道:“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死不足惜!” 迟芸弯腰将脸凑近些,嘬嘴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咬牙切齿,小心魂魄得不到超度,永不得生啊!” “这篓蚁般的生不要也罢,连阴沟里的罪人都能活着,这生界就是这般不堪、恶心。” 闻言,凌芫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霜寒,只见迟芸挑眉道:“对呀!像你这样连杀二十几条人命的鬼,怎配活在世上?” “你们更不配!一副丑恶嘴脸上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粉脂才化作一副善人面相 ,背负着大家的盛名,做着鼠辈小人的勾当!” 一听到这,迟芸立马收了嬉皮笑脸,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骂过!不,是被鬼这么骂! 她忿忿道“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拿捏在我手里,我若是一不小心失了手,魂飞鬼散便再无超生。” 那小儿轻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皮,露出那雪白夹杂着血红的眼珠,惨淡道:“生有那么重要吗” 凌芜微微一怔,黄口小儿竟能说出这般话,或许在生前确是经历了一些难以言说的事。 那小儿又继续道:“我不光觉得你们该死,我还觉得他们该死!那些死了的、没死的、快死的!都不配活着!”说着,竟颤着身子笑了呵呵了起来。 凌芫冷着眼眸厉声道:“不要跟他多废话!” 那小儿扭头看向凌芫,一股戾气跟着转了过去,大笑道:“怎么?怕了?你知道你们现在像什么吗?摇尾恶狗!弱蠕蛆虫!为薛老狗做事!” 凌芫一道剑光拍过去,那小儿朝后仰去,两截腿骨折在了一起。 那小儿笑着起身,恢复跪姿恶狠狠道:“薛老狗!他身上背负着几十条人命!你们这群修仙的反倒为他卖命!” 闻言,迟芸疑感道:“薛老爷?几十条人命?” “哦……你们还不知道?!那老狗藏得挺深啊!最该死的就是他!但我不想让他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阴风一阵阵呼啸,坟堆的土屑伴着枯草一并吹起,鬼魂随着风缓缓摇曳。那小儿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迹和皱缩的皮肤,道:“他截了我们村子的水,粮食活不了了,我们也活不了了,全村一半的村民都死了,剩下的村民背井离乡前来讨水,谁知他薛老狗竟然活活把我们的人都打死了,还拿开水泼在我身上!”说着,咬牙切齿起来。 梨花镇数百年来一直都是唐风孑遗、小桥流水、物产丰富、民俗敦厚,一股江南烟雨风味。 直到十二年前,雨水渐稀,竟慢慢出现了干旱的迹象,镇子里的人已经不止一次作法求雨,但一直未曾下雨,就这样持续了十二年。 粮食不生,民生凋敝,饿殍遍野。 不仅是梨花镇这般,就连周边村镇也都备受牵连,干旱频仍。 人人都知薛家村有个薛老爷,为人宽厚仁义,常请法师作法,但依旧未曾下雨。 到后来,薛老爷出资在梨花河旁修了道渠子,形成一道分支,把梨花河水引向薛家村。 薛家村有了水,庄稼活了,人也能活了。来自各地的难民争相涌来,薛老爷还为难民搭建粥棚,发放粮食和饮水。 人人称赞薛老爷功德无量。 前来的难民除了夜宿街头便无容身之地,但就算他们只占用街道小巷,当地人可不愿意,不会有人愿意出门就见到一群一身褴褛的乞丐躺在自家门口。 但若是将他们赶了出去,他们便真地要自生自灭。方圆数十里都是干旱地,无粮无水根本就走不出去,就算他们到了别地,也是很难保证会收留他们。 这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薛老爷是有名的大善人。 果然,薛老爷见这群人如此狼狈,无所依存,便给这些人找了些生计,有些当了佃农,有些当了租工,有些被薛老爷收了当家丁。 人人都夸赞薛老爷为人心善,可这毕竟是外人之言。 新纳的家丁本以为找到了可靠的东家,可一进了薛家大门,情况与他们所想却大相径庭。 那薛老爷不仅是克扣月银,还面善心狠,在外人面前一副大善人面相,在自家里确是脾气暴躁,任意鞭笞奴人,甚至闹出几条性命。 那薛夫人更是一手遮天,凶狠更加。 那些家丁到了薛家之后只是做着运水的活,从梨花河运到薛家自家的几口大井。稍一不慎,撒出几滴,便要经受管家的鞭打。 与其说他们是家丁,不如说是奴仆,是蝼蚁。 只因梨花村村民听了薛老爷发放水粮的消息,前来讨要,却不知这些水粮竟也要用钱来买,他们哪里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