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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她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上天对于一个人最大的折磨,不是去死,而是永远失去,和再也求不得! 一夜白头。 阙浮生抱着苏辞的尸体,仰天血泪长嚎,任由伤口慢慢凝结,跪在怒雪川之巅,不知多少日,多少夜。 直到一队狼族萨满摇着招魂铃上来。 他们全然不知阖族数百万生灵,已经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 只知那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少女忽然死于非命,实在悲伤,特意前来为她招魂超度。 怒雪川下,数百万狼族子民,不分男女老幼,向着苏辞死去的地方下拜。 他们为她送行,并非劫后余生的报答,而是对她这么多年来施予他们的点点滴滴,心怀感恩。 阙浮生看着这些微不足道,却足以汇聚成海的善念,仿佛忽然理解了苏辞为什么要用生命拯救他们。 执念的迷雾一旦戳破,便是大彻大悟的洞明。 璃疏留下来折磨他的那些记忆,原来不过是他自己的执念罢了。 他不知是自己已经彻底接纳了璃疏,还是刚刚死过一回,彻底得到解脱。 “你们告诉我,人死后,是不是真的有来生?” 老萨满道:“自然会有。苏姑娘诚心供奉魔神,魔神必定会赐她来生喜乐安康。” “喜乐安康……” 阙浮生披落着满头白发,望着怒雪川之下的茫茫大地。 “好,我知道了。” 苏瓷死后,魔神血自动脱离。 阙浮生将那一半魔神血归还天狼宫,之后抱着苏辞的尸体,离开怒雪川,寻了个终年花开,再也不见白雪的地方,将她葬了,化作满山的荼糜花。 然后,走遍这个世界,等她魂兮归来。 可是,十年又十年过去了。 始终一无所获。 长生不老最大的悲哀就是寂寞。 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到底要何时才能遇见她? 阙浮生天性是个魔头。 骨子里执念深重。 旧的心结打开,新的心结又凝成。 小辞临死时的誓言,如一句诅咒般挥之不去。 既然她不肯回来,他就强行将她拘来! 于是,他开始在这世间寻找与她容貌相似的青年男女,命他们一双一对强行结合,十月怀胎。 男婴统统杀掉。 女婴则静待遴选。 小辞是他从婴儿时便捡到的弃婴,他记得她一生中每一个时刻的模样。 就这样,他不断寻找合适的青年男女,耐心等待。 终于,大概等了一百年那么长,终于有一个孩子,与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无二了。 为保万全,他又静静等了三年。 直到确定她真的与小辞生得一模一样,才杀掉了那双父母,永远藏起这个秘密,再将幼女带回了惊鸿巅,取名苏瓷。 “哈哈哈哈……” 夜雨深处,阙浮生想要醉死,却又怅然梦回,惨笑摧心裂肺。 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再爱! 原来即便强行拘来了,也无济于事。 只要稍不留神,她便如指缝间的细沙一样,走得悄无声息。 她早就累了。 彻底不爱了。 他冷落她十年。 她便借秋绿萼折磨他十年。 她连报复他,都不屑于亲自动手。 报应!全都是报应! 小瓷,小瓷,小瓷…… 小辞,小辞,小辞……!!! 第234章 她在天有灵,会不会也可怜他一下? 雨,越下越大。 风,越来越凉。 秋夜的凄风苦雨,倘若可以轻易地夺人命,阙浮生便想任由自己这样沉浸在过去中,死了去了。 “万丈红,我把酒给你买回来了!” 胜三冒雨从外面回来,她看不见,又是在陌生的市镇,好不容易把酒买回来,又寻回客栈,半截身子已经湿透了。 她摸摸索索爬上湿滑的房顶,一摸阙浮生,脱口而出:“我艹!又喝成了个粑粑!” 旋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不温柔,太不女人了,他会不喜欢。 立刻改口:“不是,我是说,这什么破酒,跟粑粑一样,还能把你这么厉害的人给醉成这样。” 胜三仗着劲儿大,有几分身手,努力想把醉成烂泥的男人从房顶弄下去。 谁知,刚托起阙浮生的头,却冷不防,被他本能的抬手,死死扼住腕子。 啊!好疼! 差点被捏断了。 她忍着,可仍然温柔道:“喂!你别怕,是我啊,我回来了。” 他听见了,钳着她的那只手,蓦然一软,剧烈颤抖着将她抱住。 人还沉在梦魇中,眉心痛苦紧锁,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酒醉后哑了的嗓子,尽是哀求和依赖: “是你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了???我们成亲好不好?我娶你!!!” 胜三:…… 喝多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 清晨,阙浮生睁开眼,便见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身上有种从未有过的不适。 而胜三,坐在床边,趴在床沿上,陪了他一宿。 他一动,她便醒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阙浮生低头,看见昨天穿的衣裳又被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