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页
陆景书清浅的视线落至她身上,停顿几秒后移开,轻靠在讲台边沿,左手把玩着右手腕子上的佛珠,沉吟片刻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假,“以后这节课肖璐都不会来?” “如果没有手术她会来。”肖璐是班里唯一一个上台时间与理论课冲撞的学生,易言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惹恼了这位陆教授,“院里已经批了假条……” 他微微颔首表示自己了然,“请坐。” 易言长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给肖璐汇报情况: [看似顺利,实则艰难,请子虚同学且行且珍惜。] 子虚是易言给肖璐取得字,所谓“子虚”即是“污友”,名字起源是大二下学期某日,宿舍集体去踏青,山风急,吹散了大蔟的蒲公英,易言感慨这般美景的时候,肖璐蒙住脸叫嚷,“别来找爸爸,全TM是一堆受精卵。” 遥想刚入校,宿舍夜谈,肖璐颇为感慨,自己本是想学农学,被家里嘲笑回家种田,她自尊心受创,二话不说填报了医学院,说她种田?嚯,看她以后不宰人。 果真,受到医学气息的浸润,不出两年,对植物的喜爱成了嫌弃。 …… 三点二十五分下课,陆景书收拾好书本准备离开,易言连忙起身,奈何腿比不上他的长,人家漫步到她这得小跑才能跟上。 “那个,”她正犹豫怎么称呼他,是陆老师还是陆教授?转念一想她早已经不是医学院的人了,很干脆的接上,“陆教授。” 陆景书顿住步子,侧目望向她,“有事?” 易言抱紧手中的书和课本,有些局促的站到他面前,微微倾身,“前天谢谢你给我做担保。” 他负手而立,身后是起伏的青山天幕为背景,而他几乎要融入其中,构成一幅极美的画卷。 半晌,他话锋一转:“课上的笔记都记全了吗?” 易言“啊”了一声,慌乱的颔首,忽然想起刚见到他之后神游了半节课,又摇头。 陆景书揉着发涨的眉心,耐下性子问:“到底是什么?” 易言小声怯懦:“没有……” 他淡淡睨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清凉的眼神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跟我去一趟休息室。” 休息室?!那岂不是……易言咬了咬下唇,试图让他换个地方。 陆景书将她的局促收入眼底,云淡风轻的问:“不方便吗?” 易言耷下眼帘摇头,祈祷休息室没人,各位医学院的教授都去医院千万别留下来,然而,天不随人愿,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景书身后走进行政楼,缓步踏上五楼,便碰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易言默默的垂下头,借陆景书高大颀长的身子遮掩住自己,颇有种做贼怕被抓的窘迫感。 终于踏进休息室,没想到里面坐着一位易言熟悉的老师。 之前教临床诊断学的顾教授与陆景书相谈甚欢,“我前几天开会听院长说你要回来,怎么,北美的医院待得不舒心?” 陆景书微微一笑,姿态谦和恭谨,“的确不如国内舒心的多。” 顾教授瞧了眼一直垂着头的姑娘,愈发眼熟,眉头皱起却愣是想不起来她是谁,“这是你班里的孩子?第一节就被留堂?” “不是医学院的。”他语调平淡的答,“替班里一个上台的同学来摘笔记。” 顾教授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审视的视线从易言身上打转,“不可能啊……我见过她,小姑娘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行政楼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再加上百叶窗的遮挡,室内愈发昏暗。易言拽了拽裙摆,抬头的姿势有种壮士赴死的悲壮,白净秀气的小脸上添上几抹尬色,“顾教授好久不见。” 顾冲拍了下脑门,年近五十的学者平常上课尽是威严让人生畏,但这会儿笑的像个返老还童的孩子,“是易言啊,在文学院过得舒坦吗?” 易言一囧,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身旁的男人。 陆景书微垂着头,嘴角噙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目光从她紧抿起来的唇角滑向她紧拽住裙摆的手,无一不透漏出她的紧张焦虑,他装作不经意的启唇问:“‘想当作家不想当医生’的那位?” 顾教授抚掌笑道:“就是这孩子,景书你也认得呀。” 他挑了一下眉,轻声说:“在国外看到S大群里的消息,”他略微一顿,睨着易言的眸子添了几分调笑,“当时,挺意外的。” 易言低头想从脚底下找个缝钻进去,“两位教授就别打趣我了。” 这是四年前的旧事,但碍于影响力颇大,总会有闲来无事的几个人愿意拿出来翻一翻。比如顾冲顾教授,当年易言是以刷新学院第一的成绩考入S大医学院,他想认识认识这位能人,顺便和她探讨未来的想法,是否有意向为国内医学事业献身。 但没想到,易言站起来,措辞三番后说:“我不喜欢医学,所以一直考虑转专业,以后,想当作家不想当医生。” 回忆陈年旧事,易言颇为感慨自己年少轻狂不知世故圆滑,当时若是息事宁人不口出狂言她必然不会成为医学院的八卦话题之一,并经久不衰。 顾冲被学生叫走,室内余下他们两人。 陆景书坐在室内的长沙发上,双腿优雅的交叠,微眯起眼问她,“为什么不想当医生?” 她一怔,没料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忍不住分神看了他一眼,双眸清澈明亮,眉宇间深藏一股狡黠,试图打太极圆过去,不料陆景书早已识破她,目光灼热,“我不喜欢听假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