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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端着一碗汤:“我来给陆少爷送汤喝,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们乖乖点头:“是。”随后关上门,下了楼。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庆归很想抬起头看她,可当她一步步走过来时,他觉得自己的胃像被紧紧地揪住了般连连阵痛。他恨她,他不想看见她。 宋枯荣坐在他床前,端在手上的碗向上直飘热气,她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而他却紧闭唇齿,一动不动。 看他一直低着眼,她问: “你不想见我?” 他顿了顿,说:“你不是也不想见我么?” 她无奈:“喝汤。” “不想喝。” “你爹让人熬的。” 陆庆归这才将头缓缓抬起来,和她四目相接。她又一次看清了他脸上的伤,一瞬间眼神呆滞,鼻子发酸。 他讷讷地将碗从她手里夺过去,脸在抬起和放下间显得十分不自然。 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喝,后来干脆举起碗一饮而尽。宋枯荣眼眶泛红,看得入了神。 他将空碗递到她跟前:“喝完了,你下去吧。” “庆归。” 她唤他,声音沙哑。 他像没听见,把碗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她说:“你是不是在埋怨,我没有去看过你。” 陆庆归盯着她,摇了摇头,“怎会。张太太有自己的事要忙。” 尽管他有许多更想说的诚心话等在嘴边,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去讲这些赌气的话。 “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伸手就要去解他里衣的扣子,他忙将她的手甩开,小声斥说:“没什么好看的!”说完,他咳嗽不止:“你不用假惺惺了!” “我救了你啊。” 她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句话的。 他面白如雪,冷戾地望着她: “是你丈夫救了我。” ☆、离别的冬天(上) 张傅初在饭桌上坐着,也坐不安稳,一对接着一对的人走过来向他敬酒。 他斜眼一扫,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冯老板没来啊。” 孙缪光听到他开口,嘴里还没嚼碎的rou都赶忙吞了下去: “噢,他啊,忙嘚!忙完外头忙家里,谁能知道哩,听说又是哪个心肝儿姨太太病倒了。” 他眨眨眼:“那个…白小姐?” 孙缪光撇过头连连摆手,十分看不上的样子: “别提啦!都没消息了!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也没谁负责交代呀,唉嘿嘿,说不尽呐。”说完他弹了弹手指,示意旁边的下人去给张先生倒酒: “不过呀,他倒最不缺女人。” 张傅初没再说话,伸手夹了块红烧rou。孙家的红烧rou做得太甜啦,他吃一半就吐在了桌子上。 · 外面一片喧腾,沸反盈天,客房内却静的针落有声。窗外投进明亮的日光,直直照射在一旁的地面上,他们二人却置身暗处,双双低着头,好似已无话可说。 那一句“是你丈夫救的我。”,让宋枯荣感到心酸。诚然他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张傅初,她一个人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面子,它松子营更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过陆庆归,还放得干净又体面。 可他这是在怪她么?怪她一个人无能为力,还是怪她利用了张傅初? 她没法,陆庆归根本就没有长大,他还是爱耍孩子气,说一些顶难听的话来气她。她第一次认为他长大是在那天去七枫阁抓他时,第二次,是在他自己开了赌场时。如今,他一身伤病,嫖也没力气嫖,钱也没力气赚,终究还是变回了孩子气。 陆庆归低着下颌,静止在那。 她笑了笑,够着身子将碗拿回到手上: “他答应我救下你,我也答应了他,好好做他的妻,你说过的,他起了疑心。” 他倏尔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 她接着说:“我只是你情分上的婶婶,我不该那样关心你。我怕枪,怕沾染上血,怕看到残忍的东西。你懂么?我对你,就应该止步于此。” 陆庆归狠狠地皱着眉,含泪凝视着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问她: “张太太为什么早没觉得,应止步于此呢?” “庆归。” 她不答他的话,而是按照她本来想说的一步步说下去: “我答应了他,等那个女人生下孩子,她做妻,我做妾。” 陆庆归浑身发麻,两只眼睛因眉头紧蹙而变了形,眼里的泪被活生生挤地溢出眶来,他张开了嘴,唇舌抖搐不止。他说不出话,他在无声地呜咽。 她低着头,一滴泪垂直掉下,“庆归。”她斜着抬起了头: “是我怀不了孩子。” 窗外一声轰隆巨响,是天上打雷,要下雨了。没过几秒,雨就骤然泄下,滂沱如江海涌动,猛烈地撞击着窗户。也撞击着陆庆归的胃。 痛如割裂。他痛的四肢扭曲,手紧紧压按着胃部,手背青筋凸起。 他泣不成声,五官像被胡乱揉杂成一团,眼泪不知不觉地流进到那一条条未愈合的伤疤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他感觉不到具体的痛处,只有心脏和胃,心脏像被人挖得一块实一块空,胃里如吞刀刃,冰寒刺骨。兴许是不敢发出声音,他像哑巴似的,挣大了嘴巴,失声痛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