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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双眼,沉默不语,但眼珠子隔着眼皮来回游走。 半晌后,他仍旧闭着眼睛问,“一天一夜了,郭宝宝的话一直在朕心里翻来覆去。尤其是她那句,什么……,杀人犯杀人,可杀一人,十人,百人,而高家以腐尸害人,却是贻害万代……” 张保道:“那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陛下不必理会。” 皇帝摇头,若有所思,“他的话虽然白,却有道理。倘若高家的东西当真可致婴儿痴呆畸形,那我偌大的王朝将来何人耕田,何人打仗?又如何能长盛不衰?” 张保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陛下,您不会是相信郭宝宝说的话吧?” “朕希望他说的是假的,但是……”皇帝朝殿外望去,漆黑的夜幕下,树影婆娑,他仿若能看到在外长跪不起的魏锦余。 “你去叫他起来吧……” * * * 张保出了乾清宫门见魏锦余即使跪了一天一夜也还是身子笔挺,两眼圆睁,丝毫没有支撑不下去的样子,摇了摇头,苦笑的走了过去。 魏锦余见张保出来,急忙问,“张公公,可是陛下肯见我了?” 张保笑道:“陛下说了,您是铁打的身子,他老人家熬不过你。故而派咱家出来传话,让佥事起来说话。” “那陛下是否肯见我?”魏锦余追问。 “陛下抱恙在身龙颜憔悴,暂时还不想见人。” 魏锦余失望,“那,我不起来。” “诶呦喂,我说魏佥事,您真的不是血rou之躯啊?都一日夜了,还这么坚持着?”张保无奈叹道:“陛下让咱家来问佥事几个问题,佥事若不起,那咱家可就这么问了。” 顿了顿,“陛下问佥事,如此辛苦究竟是为了郭宝宝还是为了案子?” 魏锦余一怔,怎么连皇帝都这么问。 “这件案子疑点重重,错综复杂,臣冒死进言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还菱州百姓一个公道。郭宝宝同样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触怒了龙颜,我于公于私都不能视而不见。” 张保笑了笑,“陛下说了,既然魏佥事如此笃定高家做了坑害百姓之事,那想查便查吧。” 魏锦余诧异的望着张保,“陛下肯下旨彻查高家啦?” 张保点头,“嗯。” 魏锦余挺身追问,“那,郭宝宝呢?” “郭宝宝假借伺候陛下沐浴之际进言,已经犯了忌讳,况且,陛下金口玉言已经治了他的罪,魏佥事还是不要再为区区一小宦多言啦。” “可是公公,那郭宝宝确实是无辜的。当初,她也是因为协助我,想让陛下尽快知道菱州之事,这才冒犯天颜,若真当论罪,我愿代其受罚。还请公公代为传话给陛下。” 张保咂舌道:“佥事这又是何苦呢?如今那郭宝宝五十大板已经挨了,听说人已经气息奄奄,佥事又何苦为个将死之人自讨苦吃呢?” 气息奄奄? 魏锦余心里好像被猛地揪了一把,急切道:“不管他现在是死是活,还望公公代为传话。” 张保叹道:“罢了,还是陛下更了解佥事啊。陛下方才就说了,若佥事愿为郭宝宝分担罪责,就各领五十大板,郭宝宝也不必再去北疆为奴啦。” 魏锦余大喜,当即面朝大殿叩首,“谢陛下。” 张保玩笑道:“头回见着有人要挨打了还这么高兴的。” 第110章 一夜之间,皇帝连发三道旨意,命锦衣卫调查皇庄高家,户部及尚膳监出入账目,命东厂查问菱州官员包庇之事。除此两道旨意,皇帝另外下了道密旨让张保在宫内查问沈佑的私事。 * 天色微明,白顺匆匆来见傅筠山。 “厂公。” 此时的傅筠山正伏在案前,秉烛观摩着案上平铺的一幅画。听见白顺的声音,他目光未有一丝离开画卷,只淡淡的问了句,“人送回去了?” “已经送回混堂司了。” “她伤势如何?” “有厂公您事先知会,执刑太监哪敢真下手啊?都是装装样子的,裤子也没脱,皮外伤罢了。只不过,那小子也真不经吓,就一杖下去,他就晕了。把几个执刑的太监吓得够呛,后边儿的几十杖都是将将挨着裤子边就起来了,挨都没挨着。” 傅筠山知道自己知会过,执刑太监是不敢真打的,所以这被打的没事儿,执刑的到吓个半死的情形,令他想一想就觉得好笑,嘴角不觉上扬。 “是娇气的很呢。” 白顺一瞧,哟,他们厂公今儿个挺高兴啊,可是高兴个啥呢? “对了厂公,魏锦余自愿与郭宝宝同罚,此时也正往午门前领罚去了,要不要小的也去知会一声?” 傅筠山淡淡的闷出一声,随手将画卷折好塞进袖子里,“是该去知会……” 白顺正准备应声去办,但傅筠山又好似自语似的飘出一句,“让他们下手狠着点儿。” “诶!嗯?”白顺愣了,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自家主子和魏佥事不是还挺好的嘛,前阵子还一起商量着办案来着,怎么这会儿又……? 见他不动地方,傅筠山斜眼睛,“怎么?听不明白?” “明白,明白……” 但又没完全明白。 为了确定自己不是会错意,白顺又问,“可是厂公,这是为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