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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也怪自己,今个儿起得太早了,坐到车上就开始犯困,等到与大人汇合之后,又去了那边的马车中议事,竟是半点儿都没发现自己的马车里还多了个人! 他方才已经说了一路了,阎棠芝已经有点听烦了,她眨了眨眼,看向自家父亲,状似乖巧地“嗯”了好几声,表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知道错了,都听您的。 然而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个人。 阎师爷说了一路,也口渴了,终于偃旗息鼓,尽力忽视她,闭目养神起来。 阎棠芝却并不在意,她双手托腮,眼神有些飘忽,心思早已不自觉地飘到了前面的马车中。 也不知沈大人此时在做什么? 她做出这件事来,一点儿都不后悔,昨日在父亲的书房外听到他与母亲所说的话之时,她心中便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自己女扮男装跟过来,是不是能同沈大人多相处一会儿? 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 那是个雨天,父亲母亲带着自己和弟弟去沈府拜见,正巧在门口碰上他从外面回来。 她还清楚地记得,他那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窄袖直缀,衬得身姿挺拔,撑了把素色的油纸伞,闲庭信步地从远处行来,在雨帘之中,如同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行至廊下,他收起伞,露出那张清隽俊朗,会弁如星的脸。 她登时就看呆了,心漏跳了一拍。 第一百零四章 再后来那天的事, 阎棠芝就记不清了,因为到后面,她的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 乖巧地跟着爹娘问好,行礼。 在他们跟鲁家人一道跟着沈大人她们一道来兴化府的路上,母亲时不时地就会带着自己去陪沈夫人说话。 沈夫人当然也是很好的, 她温柔大方,待人可亲, 懂得也很多,听说还是京都中一位很有才名的夫人的弟子,这也是为什么她虽然出身低微, 但却极少有人议论她与沈大人并不相配的原因。 真是羡慕沈夫人。 若是自己也能离他更近一点儿就好了。 阎棠芝托着腮想。 …… 沈伯文自然不知后面的马车中还有人在惦记自己,他此时正在跟老何说话。 “以往官府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如何做的?” 老何想了想,道:“大部分时候,都是修理堤坝桥梁,疏通沟渠, 以及修固水库等等。” 沈伯文颔了颔首, 心道《荀子》之中亦有:修堤梁, 通沟浍,行水潦, 安水臧,以时决塞;岁虽凶败水旱,使民有所耘艾, 司空之事也。[1] 他心下稍稍叹了口气,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人们面对天灾的时候, 往往都是渺小的,但在现代时,除了人们坚强的意志力之外,还有各种先进的科学技术帮忙,而在古代,却只有前者。 自己不能将希望都放在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或是不知能多大作用的堤坝水库上,回去之后还应当盘点一番衙门库房的存粮,若当真发生旱灾,及早把控市场价格,对商人们严加管制,然后向朝廷汇报,希望能及早赈灾才是。 在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但却并不能因为如此,就什么都不做,他们这些人,既然手中有这样的权利,身上自然也肩负着责任,所以才要尽更大的努力。 他们两个说了会儿话,就进了城。 老何原本想让他们住在自己家中,但沈伯文思及自己这一行人的人数并不算少,便婉拒了,找了间客栈住下了。 等用过晚饭歇下之后,已是夜色沉沉,星子高悬。 大家都舟车劳顿,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翌日,阎棠芝为了避免被自家父亲送回去,早早地就等在沈伯文的门口。 “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沈伯文穿了件天青色的道袍,姿态闲适地走了出来,自然而然地也瞧见了候在自己房门口的人。 脚步顿住,正当他在想是装作没看到直接走过去呢,还是应当找阎师爷聊两句的时候,阎棠芝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不伦不类地对他拱手行了一礼,然后不好意思地道:“草民……见,见过沈大人。” 她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上那一戳就破的伪装呢。 沈伯文却不想配合她,他们此番出来,是做正事的,并不是带着小姑娘玩闹的,于是他正了正面色,看向对面之人,态度良好地开口问道:“侄女寻我有事?” 他自觉态度和语气都很温和,然而小姑娘一听他这话,脸色霎时变白,眼神控诉地看向他,脚下甚至都有些不稳,泪光涟涟的,忙不迭地抓住了走廊的扶手。 沈伯文耐心地等她说话,然而半晌过了,她还是一言不发,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他礼貌疏离地道:“若是无事,我便让阎师爷早些送你回去吧,想必令堂在家也很是记挂你。” 说罢,便直接了当地下了楼。 哪怕是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肯定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阎夫人怎么可能放得下心,说不定把家里都翻遍了。 还有许多正事要做,无心再在她身上多花时间,沈伯文下楼之后便让唐阔替自己给阎师爷带话,暂且给他放两天假,让他带着女儿先回府城,其他的事便先不用cao心了。 阎师爷在收到这条传信之后,面色登时就不大好看了,不是对沈伯文,而是对自家这个不知轻重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