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等我 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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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访琴在心里琢磨着调整座位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七班的后门。 教室里居然有人。 老师总有点喜欢突袭的臭毛病。听见声音,庄访琴脚步不自觉放慢,在后门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而后欣慰地笑了笑。 最后一组最后一桌,两个穿着白t校服男生肩抵肩坐着,跟以往一样。 一个握着手里的笔正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讲题声冷淡低沉。另一位坐没坐像,手臂曲在课桌上抵着脑袋,看不出来有没有在认真听。 庄访琴刚要进教室,一题结束,讲题的那位放下笔,抬起手臂把身边男生的头发往后撩,然后偏头靠了过去。 金乌西沉,夕阳被窗户切割成长长几片。 他们坐在一片灼热的金黄里,在整座校园沉默下来时,接了一个安静亲密的吻。 庄访琴抬起的脚忽然僵住,内心怔忪一片。 第68章 高三生活与以前截然不同,光是从教学楼的氛围就看得出来。以前下课时教学楼走廊总是闹闹腾腾,现在下课时间走廊都很少看见人。 每个班级的黑板上都多了一个高考倒计时,气氛压抑得让人没精神。 左宽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很混的朋友上了高三后突然就没了声息,但他现在有些懂了。 他每次下课去七班看到他两个兄弟正趴着在做题,也提不起劲儿。 喻繁和王潞安还是单独坐一桌,他俩没跟老师提,老师也好像忘了这件事。 “别学了,放松放松。”左宽从后门摸进七班教室,在王潞安旁边的空座位坐下,“今天放学打球?” “不打,我要回家补课。”王潞安头也不抬地做题。 左宽:“又补课?你一周补几天啊?至于吗你。” “我爸说了,我如果能考上一本,大学就给我买车。我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装逼。”王潞安说,“你想想,以后你在桥边捡垃圾,兄弟开辆大豪车去接你蹦迪,这不酷?不羡慕死其他捡垃圾的?” “……草你妈,老子才不捡垃圾!” “那你还不赶紧学习??”王潞安说,“喻繁都他妈改邪归正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混!” 喻繁因为一道题正烦着,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更烦了。 他后靠到椅子上刚想骂人,章娴静忽然转头递了张表格来:“别搭理他们,签名。学校让每个班都交一个自愿补课报名表,以后每周六都要上课。你签完往隔壁组传。” 表格每一条都有学生的个人信息。 喻繁抽过表格,潦草地在上面挥了几笔,签完发现自己下面还有陈景深的信息,顺手往下挪了挪,写下陈景深的名字—— “哎等等。”柯婷也回过头来,小声地制止他,“老师打印的时候调错了表格,已经转班了的学生不用签的。” 喻繁笔尖一顿,回过神来。 他放下笔,很淡地哦了一声,把表格递给了王潞安。 王潞安接过看了一眼,惊叹:“我草,喻繁,你字怎么变好看了?” “有吗?”章娴静手肘支在喻繁课桌上,往他草稿本看了一眼,“不还是鬼画符??” “名字写得好看啊,你看这‘喻繁’和‘陈景深’……”王潞安一顿,忽然想起什么,震惊道,“喻繁,你该不会练了学霸送的那几沓离谱的字——” 话没说完,他椅子就被轻踹了一下。喻繁抻着腿,没什么表情道,“可能么?赶紧签完传上去。” “喔。” 王潞安刚写上自己名字,突然又出声:“……哎?学霸快生日了啊?” 喻繁扭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身边的左宽问。 “身份证号啊,喏,这不是写了。”王潞安指了指表格。 “8月11,”左宽探脑袋看了一眼,“我靠,那不就这周五吗?” 被王潞安提醒了字帖的事儿后,章娴静就直勾勾地盯着喻繁看,没再听旁边那两个活宝说什么。 喻繁对上她的视线,转笔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被盯得有点发毛。 章娴静:“你……” “喻繁!”高石在教室门口喊了一声,“访琴让你去办公室!” 喻繁心里一松,立刻起身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走廊没什么人,喻繁边走边漫不经心地想,章娴静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放暑假那天去下馆子时,章娴静看他和陈景深的眼神好像也很怪,她会不会发现什么了? 都特么怪陈景深,整天结婚结婚结婚,才几岁啊就结婚? 想到这的时候,喻繁刚好走到连接着教学楼和办公楼的天桥走廊上,他习惯性地抬头朝一班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明是下课时间,六楼的走廊却空无一人。 一班老师管得严,手机被看到就要没收,他今天还没跟陈景深联系过。 喻繁原本觉得谈恋爱很简单。教室、他家、陈景深家、实验楼……哪里都是能见面的地方,但只是一个学期过去,他们忽然就没了去处。 有时他从自习课上醒来,看着旁边无人的座位,甚至会像王潞安那样恍惚一下。陈景深真来过他们班?他旁边真的坐过人?他和陈景深真的在谈恋爱? 这些偶尔冒出来的迷茫,又会在放学后,陈景深拎着卷子坐到他旁边时消失。 有人从一班门口出来,喻繁立刻收起目光,转身进了办公室。 喻繁是抱着躲避章娴静视线的心态出来的,没想到到了办公室也只是换了个人盯他。 庄访琴把人叫来之后就没下文了,她默不作声地批改着作业,偶尔抬头看一眼。 喻繁在她办公位前罚站了十分钟,直到上课铃响,他道:“老师再见。” “站着!”庄访琴拍他,“谁跟你再见了?下节自习课,你不用回去。” 于是喻繁又懒散地靠了回去。 庄访琴这段时间过得实在煎熬。她教这么多年书,见过不少早恋的,但第一次见到两个男生…… 她考虑很多种办法,最常用的就是联系双方家长,但她考虑了一下这两人的家庭情况,立刻就把这念头按下了;再然后就是联系学校处理,也不好,还是得通知家长;最后就只剩下约谈。 陈景深不在她班里了,不方便,她只能先找另一个。 在约谈之前她惯例做了很多准备,譬如整理一些早恋的弊端,再结合一下他们的表现进行批评,但她发现,那些早恋会引发的毛病,在这两个人之间居然一点没有。 甚至他们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于是这次约谈的难度就更大了。 “我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庄访琴单刀直入。 果然,原本蔫巴巴的人忽然站直身,明显的紧绷起来。 “有没有这回事?”庄访琴问,“对方是谁?我们班里的?” 喻繁心脏都快吊到喉咙,又猛地掉了回去。 对了,他曾经在微信小群里说过这件事,里面十来个人,说不准谁嘴快说了一句,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了庄访琴这来。 他拳头攥了又松,指尖白了一片:“有,不是班里的,印度人。” “……” 庄访琴都要被他气笑了,疼了几天的脑袋都似乎好了一点:“认真一点,说正事儿呢。我曾经跟其他老师吹嘘过,你什么坏事都可能干,就是不会早恋,现在好了,下不来台了。” “您自己吹的牛逼,不能算我头上吧。”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因为你挨领导骂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庄访琴拿起卷子狠拍了他一下,“话都说到这了,知道我叫你来干嘛了吧?” “知道,我不分手。” “……” “我理解,你现在是青春萌动的年纪,确实会错把一些同学或朋友之间的感情当做是喜欢……” “没错。”喻繁很淡地打断她,垂着眼平静地说,“我分得清。” “……” 庄访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连做了三个深呼吸后:“你意思就是不分手是吧?” “不分。” “我跟你说,喻繁,我教了这么多年书,没几对早恋的学生能真正走到最后的,更别说你这种情况,你——”她说到这,生生顿住,脸都激动红了。 喻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快曲解了庄访琴的意思。 “我知道,我情况挺烂的。”喻繁顿了顿,道,“……但现在好像好一点了。” 高三拼一年,能考上江城最好,上不去他就去隔壁市,照样和陈景深挨得近。 他妈已经去了国外,等他18岁,他就和喻凯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等他独立出来,他就能去打工赚钱,能在江城租一间房,过属于他自己的日子。 他好像已经好一点了,至少敢去想一想他的未来。 “……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庄访琴突然就梗住了。她心里百感交集,手里的钢笔在纸上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 两个小人在她心里拉扯,摊开说吧,她不敢保证这能让情况变得更好;不说,又违背了自己身为老师的职责。 “是校领导知道了么?”喻繁说,“我身上处分消了两个了,再吃一个也没关系,你别担心。” “……闭嘴吧,别气我了。”庄访琴紧绷的神经被轻轻拨了一下,她有气无力地问,“你想清楚了?真的想清楚了?” “嗯。” “你才17岁,你知不知道……”庄访琴顿了一下,“早恋对你来说意味什么?” “知道,明白,我不分手。” “……” 庄访琴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没想到真正到约谈还是词穷。她说不出攻击学生性取向的话,也没办法强迫他们分手。她啪地一下把钢笔扔在桌上:“行,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渔皙,我没办法干涉你,但是喻繁,你必须把我这些话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