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秀秀在线阅读 - 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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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自己那日躺在棺材里的场景,她便浑身寒毛直竖。

    她当真怕了。

    她一个孤女,无人撑腰,今日孙家可以来为难他,明日便是李家、周家。

    有崔道之在,他们或许会收敛。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讨厌崔道之,甚至还有几分喜欢......

    水月巷里,日头还不甚毒,墙角水洼处一只青蛙呱呱乱叫,蝉鸣声此起彼伏。

    一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似乎对她的漫不经心不甚满意,仰天长鸣一声之后,扑腾着翅膀,用那尖尖的嘴巴使劲在她小腿上叨了一下。

    “啊。”秀秀回神,放下碗,叉腰轻踢了它一脚,威胁道:“你再咬我,小心我把你给二哥哥炖汤喝。”

    崔道之说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她便以‘二哥哥’称呼他,他也没反对。

    说到喝汤,大夫说,受伤的人最好喝些大补的东西,这样伤好得快些,秀秀将半碗小米全部撒进鸡群里,想着一会儿出去买半块猪蹄膀回来。

    “秀秀jiejie——!”

    不期然,一个十一二岁,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推门蹦进来,秀秀急忙拿手指在嘴边‘嘘’了一下,回头望眼正屋,道:

    “小声些,二哥哥在休息呢。”

    来人转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立即听话压低声音,将手中的一个油包塞到她手里:

    “给,我爹娘叫我给你的,我娘新做的合欢饼。”

    秀秀收下,道:“多谢郑伯、郑婶,等入了秋,我去岁酿的桂花酿就能吃了,我到时送家去给你们尝尝。”

    “那敢情好。”雀儿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笑说:“谁不知道秀秀jiejie你酿的桂花酿是咱们这几条巷子里最好喝的?我早就想着啦!”

    “小馋猫。”秀秀伸手点在她额头,顺便将合欢饼放进厨房灶上。

    一转身,发现雀儿鬼鬼祟祟跟在身后,不由拍了她的肩膀一下,道:“做什么呢?”

    “秀秀jiejie,那位当真是崔二爷,就从长安来的那个?”

    秀秀点头:“怎么了?”

    雀儿差点要跳起来,张大嘴巴道:

    “他可是三姓之一的崔家人啊,爹爹说,他从前可厉害了,比县令大人,不,比知州大人还厉害呢。”

    “爹爹说,离咱们这儿很远,有个什么陇西州,比咱们的杨朔州还大,那的人都听他的话,爹爹还说,就连从咱们这儿走出的那个王贵妃,皇上喜欢她喜欢得要紧,就连她,都不敢在他跟前大声说话呢。”

    河州城隶属于杨朔州,河州已经够大了,杨朔州是它的十几倍,而位于大梁西北的陇西州比它还要大。

    雀儿从没出过河州城的地界,脑海中最威风厉害的官就属河州城的知州赵大人,他出行都是数百人开道,锣鼓喧天,气派的很。

    但她爹说,在从前,赵大人这样的大官连到崔家面前提鞋都不配,掌管杨朔州的齐家都没他家风光,光想想就知道崔家当初有多威风。

    雀儿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听着跟天上神仙一样的家族,他们家的世子怎么会到他们这里来当一个小吏。

    九品巡检司,这官也太小了,连县府衙门当差的县尉都有八品呢。

    不过,即便崔二爷如今落魄了,旁人也不敢欺负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家毕竟是大梁三姓之一的大家,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长安去呢。

    秀秀听雀儿一直在身旁叽叽喳喳,说崔家多么多么厉害,忍不住道:

    “你往后别在二哥哥跟前说这些,免得惹他伤心。”

    雀儿点头,她懂,落差太大,是个人都接受不了的,况且,她连在崔二爷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哪里会跟他说这些。

    得到她的保证,秀秀这才放心,她盖上锅盖,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怪雀儿惊奇,当初知晓崔道之身份之时,她也是惊讶了好一阵,直到第二日那位知州赵大人过来,方才好些。

    想起那日崔道之在赵大人面前的样子,秀秀不禁微微出神……

    “秀秀jiejie!想什么呢?”雀儿在她跟前晃动手掌。

    秀秀回过神来,摇头:“没什么,你等我一下,咱们一起去西市买点东西。”

    “哎。”

    秀秀拿着雀儿送来的合欢饼进屋,见崔道之正坐在窗下望着外头出神,不觉放轻脚步。

    “二哥哥,这个给你。”

    崔道之闻言回头,视线落在她手上。

    秀秀忙道:“这是合欢饼,郑婶做的,很好吃的。”

    崔道之起身走过来,问:“有筷子么?”

    秀秀一怔,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飞跑回厨房去拿筷子,又怕不干净,用水洗了两遍才敢递给他。

    崔道之用筷子夹了一下块合欢饼放进嘴里,道:“不错。”随即将筷子放下。

    秀秀眼睛弯弯,笑漏了虎牙,将外出一事说了,随即心满意足的去了。

    她走得急,完全没意识到崔道之只将合欢饼吃一口便放下的事实。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崔道之便微微皱了眉头。

    这饼太甜了,他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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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道之目光幽深,指尖轻轻在桌面上轻扣两下,这八仙桌年头已久,上头红漆剥落,尽显斑驳,连发出的声音都沉闷无比。

    他脱下身上那件素白粗麻长袍,扬手将床头秀秀给他缝制的那件藏青云纹袍衫拿来换上,随后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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