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怎么还是黑化了 第41节
他柔声道:“你如今,想知道了?” 鹤知知点点头。 她捡了张椅子坐下,实在是不想正经上什么课,干脆闲聊一会儿也好。 睢昼又问:“那,你是想听经书里的注释,还是我给你解释。” 鹤知知慌忙摆手道:“千万别念那书里的东西,不然我一定昏昏欲睡。” 又不能真的睡着,烦人得很。 睢昼点点头表示理解,左右看了看,拿起一颗洗净的桑葚,放在手心里,摊到鹤知知面前:“你看,这是何物。” 鹤知知低头看了一眼:“桑葚。” 睢昼点点头,又叫她闭上眼:“现在,我手里握着的是何物。” 猜谜? 我必不可能输。 鹤知知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飞速地看了一眼,确定睢昼并没有换掉手里的东西,便信心百倍道:“桑葚。” 睢昼无奈地笑笑,从怀中取出一条干净的巾帕,叠起来覆在鹤知知的眼上。 “重新说。” 鹤知知不满地无意识微微嘟起嘴。 看不见还要她说。 万一他耍诈呢? 鹤知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还是桑葚?” “嗯,它是不是桑葚,已经不要紧。”睢昼却道,“无论它是桑葚,还是山楂,它在你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模样。” “但是你看见的,便是真实的吗?同一样东西,有人觉得美,有人觉得丑,这件东西本身,有美丑的定义吗?” 鹤知知听得入神。 “若你面前有一朵花,你见那娇花粉嫩,真是因为花长得可人吗?”睢昼又提问。 “当然是了。” “那,若是那朵花上爬满了飞虫,你依然喜爱吗?” 鹤知知不由得呲了呲牙:“不,当然是觉得可怖。” “那好,若是天色暗淡,四处无光,那花干干净净的,摆在你面前,你会赞它美丽吗?” 鹤知知为难道:“我都看不见,如何知道它是什么模样。” 睢昼弯唇笑了笑。 “正是如此。一朵花惹你心喜,并不是因为它本身美丽。而是因为日光照在其上,再落入你眼中,你眼看它美,便是美的。” “花有繁盛之时便有凋零之时,它若凋零枯萎,化作一滩软泥,于它而言不过是固有的宿命,在人的眼中却成了肮脏、悲剧。” “它哪怕永盛不凋,却身处黑暗之中,便也不会被称为奇迹。” “世间的事物都是如此,万物皆空,色是空的幻象,而有情众生往往沉溺在表象之中。” 鹤知知眼覆巾帕,听得微微张开嘴,半是讶异,半是深思。 “五感都是如此,除了看,嗅、闻、听、尝,都是一个道理。”睢昼手里还捻着那粒桑葚,俯身一手撑着椅子扶手,一手将桑葚递到鹤知知唇边。 鹤知知顺势咬下,朱唇黏连着慢慢分开,靠得近,几乎能看得清楚那软嫩的唇瓣是如何弹动。 一半桑葚陷在齿间、压在唇上,另一半被捏在睢昼指间。 温暖的气流在指腹上窜动,桑葚被咬破一个口子,汁水也流到了指腹上。 鹤知知眼前的巾帕动了动,掉下一个角来。 第32章 睢昼睫毛低垂,纤长得有如鸟雀翎羽,疏疏落落半遮住双眸,掩去一些过于汹涌的神色。 鹤知知眼上的巾帕柔软纯白,有些凌乱地堆叠着,掉下一角,欲坠不坠。 睢昼喉结连续滚动,仿佛突然察觉到焦渴,像被谁拉着一般逐渐往下靠去。 鹤知知伸手将蒙眼的巾帕扯了下来,与睢昼四目相对。 睢昼倏地直起身,后退两步。 以拳抵唇轻咳两声,沙哑续道:“这只是我的理解而已,每个人都有独立理解经文的权力,不应盲信他人的话,因为每个人的表达都有可能被误读。” 他在屋内盲目地转悠着,背对着鹤知知,脚步踱来踱去,一时手也不知该放哪里,甚至已经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可能是在胡言乱语。 听在鹤知知耳中,却觉得很深奥,很有玄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睢昼看起来这么慌张。 “原来如此。”她也站起身,边思索边说,对着睢昼走过去,“睢昼,你真的懂得很多。” 她走到近前,睢昼又吞咽了一下喉结,再侧身,依旧背对着她。 鹤知知目光投向远方,忽然拍掌道:“对了,那是什么?” 睢昼顺着看过去。 那是一沓地理指掌图册,里面零零散散记载着历代舆图、水文经注等,是睢昼平时收藏来的典籍。 鹤知知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之前便有计划要将大金的山川全都翻遍,那谭明嘉只要还苟活于世,她就不可能找不到。 只是一直被其它的事情绊住手脚,还未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 现在既然要被关在将龙塔上一个月,不如干脆利用这段时间来实施。 鹤知知已经拨了人马和银子给谷映雨,助他先行一步,去寻摸那藏宝图另外部分的下落,若是有消息便及时送回。 而谭明嘉此时,定然也在找那藏宝图,他会去哪儿呢。 这些图册里,会不会有能解开藏宝图之谜的钥匙? 鹤知知一路小跑着过去够书架上的那些图册。 睢昼眼眸深沉,描摹了数遍她的侧脸,却没说什么。 只是又静静等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帮鹤知知拿下高处够不到的图册。 两人在书房内各占一桌,把自己要用的典籍堆在一旁,对坐着看起书来。 一开始,鹤知知还翻得很起劲,带着汹汹气势,仿佛立刻就能找到藏宝图的秘密。 半刻钟后,鹤知知翻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一盏茶后,鹤知知开始揉眼睛。 一炷香后,鹤知知已经把书册垫到了下巴底下,盯着对面的睢昼发呆。 那些图册中不仅有疆域政区,还有山川、河流、人口聚居点,官道、乡道等等信息,虽然记载十分丰富,可要从这渺如烟海的文字中找到一个摸不着头绪的谜底,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甚至有种让鹤知知觉得自己的脑袋生而无用的无力感。 看书真的很累人,尤其是当你发现,那些源源不断的知识越学越多的时候。 心累。 睢昼是怎么做到往脑子里装那么多东西的呢。 鹤知知鼓起嘴,悄悄吹着自己额前的头帘解闷。 或许是被盯得久了,睢昼翻过一页书,轻声开口道:“殿下。” “嗯?” “看书。”他既然应诺了皇后,自然要尽到应尽的职责。 否则,皇后下回不再信任他,就亏大了。 好严格。 果然国师大人在做正事时是这样一丝不苟,也就难怪母后要把她关到这里来了。 鹤知知瘪了瘪嘴,重新翻开一本书放到面前翻动了两下,手却很诚实地伸到桌子底下。 手臂熟练地一动,一个小方块便从袖囊里滚落下来,落到手心里。 鹤知知最近很沉迷这个小方块。 无岐匠人没给它取名字,鹤知知便叫它玄方。 她不停地转动玄方,试图转出一行字来拼成一句完整的话。 但这一面有四四十六个方格,且每一个字都不重复,而且只要转动一列,另一列也会收到波及,想要把这十六个方格恰恰好地拼成一句话,可谓是难上加难。 所以这个小游戏,鹤知知虽然独自发明,又独自尝试了很久,却到现在还没有成功过。 对面桌上传来书页被合拢的声音。 睢昼好像站起来了。 仿佛马上就要被监学给抓住,鹤知知手上的动作紧张地变得更快。 纤长白嫩的手指灵活地翻动,带动几个方块选转了两圈。 “啊。”鹤知知眼睛喜悦兴奋地一亮,举起那个小方块要给睢昼看,“睢昼,你看你看……” 睢昼没有理她,又翻过一页书,提醒道:“殿下,噤声。” 笨蛋! 鹤知知气呼呼地重新低头,只能自己孤独地欣赏成果。 她伸手把那几个字挨个抚摸过去。 ——今晚的明月很美我们一起去看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