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五十三区（下）
黄昏渐渐落下以后，夜色无尽静谧中走来。矿洞外围的卫星城里亮起黯淡的灯光，稀疏的灯光在老旧的街道旁，在那些废弃的楼房与建筑间显得孤独而寂寥。 热带雨林里的野兽飞鸟又开始叫了起来。 军区夜晚站岗放哨早就撤销了，不过今天在五十三区矿洞外却有一个小联队的站岗，站岗的军士一脸不耐烦与疲倦。这个岗哨点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用过了。 可上面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又忽然严格起来。 一个满脸不耐烦留着唏嘘胡子的士兵抱着一把步枪，站在岗哨里打哈欠。口觜里叼着烟哼着断断续续的曲。他两边肩膀一边高一边低，大月退随着旋律抽动，十足的痞*子相。 旁边的另一个士兵对他挥挥手，两根手指一搓。士兵立刻拿出一根烟递给他。 “谢了。”那士兵用伙伴的烟点着了自己口觜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似乎舒服了不少。烟雾缭绕中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忽然叹了口气。 对着夜色抱怨道。“这一阵子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了，难不成要换军部长官不成，总统死了就死了呗，倒把咱们折腾的够呛。” “谁说不是。”哼曲的那个士兵吐了口口水。 “咱们守备军这点事谁不知道，‘老爷兵，废材种’这话也不是从咱们这一届开始的，那是咱们五十三区守备军的‘优良传统’呀。”他自嘲地哼哼一笑。 “就说这放哨吧，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执行过了，可自从前一阵子那个首都星来的老头和那些学生来过后，上面不知怎么了，这守备军的任务突然就严格起来，见鬼了。” 那个要烟的士兵摇头一笑。 “上面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这些大头兵能决定的。”他伸了个懒腰，仿佛想将萎靡从身体里祛除。 “我猜那批人极有可能是军部派来视察的，看到我们实在不成样子，这才成心要治治我们，真他娘的晦气，我听说咱们军区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都谁来这里视察，偏赶上我们这一批。哎。。。” 另一个士兵呵呵一笑。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极为猥琐。 嘿嘿笑道，“不过跟着那个老头身边的那个女学生可真漂亮，快赶上那些偶像明星了。” “可惜了，不知便宜了哪个王八蛋了。” 二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龙门阵。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从矿洞警戒区外蹒跚着走了过来。那个影子小小的，但在夕阳下却被拉出一条很长的影子，歪斜凌乱的光影随着它的缓慢动作而缭乱闪动。 吸着烟的士兵冲那面一努口觜，“喏，那是什么你去看看。” 那个士兵看了一眼。“嗨，这不是住在那片贫民区里面的孩子吗，好像叫，叫什么忧的，父母都是附近的矿工，那孩子是个畸形异变儿，从小就喜欢在这左右闲逛，你来这里时间短不知道，我当年来到这里时她还刚刚会走路，那时一个晚上我一个朋友刚从夜总会回来，正碰上她，差点没吓死，枪都被吓掉了。” 要不是她母亲忽然出现，恐怕这小家伙那次就死在枪下了。 吸烟士兵怀疑地看着同伴。“真的假的，一个孩子而已有那么恐怖吗。” “医院出生的怪胎是什么样你见过吧。” “图片上有见过。” “就那样。” 那士兵不由打了个寒战。啧声道“这样的东西居然能活到现在，他家人居然没有把她扔了，真是怪了。” “哼哼，那不过是个可怜的生命而已，这些年每次我站岗都能看到她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儿，最喜欢捡些奇怪的石头，有一次还捡到一块会发光，很温热的石头，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士兵涂了个烟圈，得意说道。“晶三十四。” 那士兵不由吸了口气。“那可是军队限制晶石，指甲大一块在海盗星域就能卖出天价来。” “呵呵，那块有拳头大小，真的是很神奇呀，会发光，捂在手心能当聚热器了。” 听他得意的炫耀，那个吸烟的士兵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因为那块石头被我抢来了，当时那个小孩儿还哭了好久呢，被我一脚踢的背过气去，后来被她母亲背走，我还以为死了呢。” 那个士兵羡慕地看了同伴一眼，又厌恶地看着那个小小身影缓慢走来，“卖了不少钱吧。” “这个数。”他伸出手做了个手势。 “哇。。。你真走运，不过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晶三十四？那片矿洞不是早就被封了吗。” 士兵耸耸肩。“鬼知道。” 这个小身影正是变异小孩儿忘忧。她和父母在机场和云沃告别后便回到五十三区外的家中，因为五十三区是矿业区，外面有很多岩石，也有些很好看的石头，所以常常背着父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来这里捡石头。 今天也是一样，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颗更好的会唱歌的石头，然后送给飞船上遇到的那个好心的大哥哥。 让他也听到石头的歌声，忘记所有烦恼和忧愁。 她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她如同一个在海边寻找贝壳的少女，仔细巡视荒芜的矿区。矿区上原本的相应建筑早就随着几百年的时间侵蚀化作瓦砾废墟。 她在人面前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露出脸孔，但在这里却熟稔的很，口觜里哼哼着一首不知名称的歌曲，变异的双手轻轻舞动，看着地上随她动作而乱了的影子，她咯咯笑了起来。 站岗的两个士兵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也没有理会太多，只期待这个变异的孩子能够再找到一块晶三十四。 忘忧走了一会儿，临近矿洞的位置，她身子太小，在直径几公里的矿洞盖子上就像一颗米粒落在银色的大盘子上。 矿洞上面的合金穹顶将整个洞口覆盖住，形如容器的盖子，上面还有很多维护的设备，这些设备维持了矿洞几百年的内部通风和保持温度，避免里面的晶三十四矿苗因为温度变化或者渗水而产生影响。 忘忧慢慢走在这一片设备的间隙当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金属的穹顶盖有时会出现那中温热的石头。 其实在那块最大的金色透明的好看石头被那个坏坏的士兵抢走后，忘忧又捡到几棵，不过都小了很多，她只是将它们当成好看的石头，也没有和父母说过。 今天她决定要为大哥哥找一块最好的，最亮的，所以她走向以往从没有来过的矿盖中心位置。矿盖中心里外围有相当一部分距离，平时也没人往那里去，偶尔有些无聊的学生来这里参观一下联邦曾经最出名的矿区，也只能在外围简单看一看，一旦踏入一定范围就会被守备区的士兵叫住。 然而今天站岗的两个士兵希望忘忧能再次找到一块晶三十四，所以没有拦她，任她蹒跚着缓慢向里面走去。 忘忧很有耐心，这些年一直一个人，没有朋友也少有亲人，她已经习惯了孤独，所以她懂得如何排解孤独，尽管这对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有些残酷。她一边走一边唱，也没人听的轻她在唱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唱这些音符，没人教她，那是她心中的歌，与生俱来的歌。 矿盖外围是一圈高耸的设备塔，不过现在已经废弃了，中心是一片很平整的金属板，大约两百平米左右，在矿洞没有被封闭前，这是进入矿洞的一道大门，平整的合金板其实是一道螺旋机械门。 知道夕阳渐渐隐入西方的地平线忘忧到达这里，让她失望的是她没有捡到任何好看的石头。不由有些泄气。 看看天色，知道现在不回去mama一定会担心，她倒不怕黑夜，黑夜对于忘忧来说是种保护，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她望着前方渐渐开阔的那片金属平地，忽然觉得这块很大的平地很有意思，那光滑如镜的空地地下好像隐藏着另一个世界，她虽然看不到，却有这样的感觉，仿佛下一秒那里就会打开一道大门，然后里面会走出地狱的恶鬼一般。 她开始惧怕，开始试着寻找母亲的怀抱，然而这次她是偷偷跑出来的，母亲和那个自己一直很怕的父亲都出去做工了。 所以她想到了逃走。可刚刚一转身的时候，阳光在那道螺旋机械门上发射出一道金色的光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忘忧有些犹豫了，要不要继续向那里找去，要不要晚一些回去。 只不到一秒的思考，她便决定了。“就。。。不听话一次吧。一定要找到发光的石头。” 她停住脚步，好奇心和心中的愿望让她想要继续寻找下去，那种若有若无的预感让她觉得，要发生什么了。 空地边缘有一座太阳能转化室，阳光从上面照射下去，被这间转化室的顶部接受，然后在里面转化为电能。忘忧看着那些淡淡的阳光，像极了那种温热的石头。 “那种石头不会是阳光变成的吧，一定是，要不怎么那么温暖，就像早晨的阳光照在脸上一样。” 她钻进这座太阳能转化室的设备缝隙中，她的身体很笨拙，却又异样的灵活，能以人类无法达到的姿势动作进入那个只有二十平方厘米入口的转化室中。 里面很静，是一些她不认识的设备，凌乱的导线，碎掉的灯泡，损坏的仪器部件，就是没有晶石，但她想静静等待着，看看当阳光完全落下时，会不会有一块来自天堂的石头落在她面前。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光滑如镜的合金空地还是那么光洁，夕阳依然渐渐落下，微微的风声在设备之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就像恶鬼的低吟。 忘忧觉得自己今天好奇怪。正想从里面出来时。忽然她听到一个轻微的声响。那是种淡淡的机械颤鸣声，带着气体喷射的声音。 她赶紧屏住呼吸，透过狭小的窗户静静瞧着那块空地之间，之前还有些害怕，此时却全被好奇心代替，心中竟然没有一点儿畏惧。她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冷静。 穹顶矿盖中央的那块平整的合金空地忽然动了起来，就像远航飞船上面滑动的主舱门一样，开始发出嗤嗤的声音。接着就见那处平地旋转起来，像漩涡一样向着内部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