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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藻宫咸鱼纪事 第53节

    三皇子猛扑过来,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着我,我躲闪不及,竟被他抱了个满怀,只是小时候,三皇子抬高了头也只到我腰间,如今却得微微低头,才能把下巴抵在我肩膀上。

    我虽然是他养母,但到底也才二十五岁,心里还当自己是个大姑娘,猛然被一个刚及冠不久的年轻男子抱住,不禁老脸一红。

    唉,算了。

    念在他明天要走的份上,抱就抱吧。

    毕竟还是个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就去的重灾地,心里害怕,冲母亲撒撒娇也正常。

    三皇子抱了多久,我就浑身僵硬地任他抱了多久,最后三皇子松开手,道:“陈娘娘,你身上香香的。”

    那可不,青藻宫外那些栀子花可不是白长的。

    “陈娘娘,你很担心吗?。”

    废话!

    儿行千里母担忧哪……

    我转过头,冷漠道:“没有。”

    三皇子道:“那你为什么一副随时要推开我的样子?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抬眼看他,道:“男女有别,从前你年纪小,如今你已经长大了,都是能娶妻的人了,怎么能像小时候那样抱我呢?念在你明天就要走,我就不推开,权当安慰安慰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小心日后养成了习惯,让王妃看笑话。”

    三皇子挑眉道:“我管那影儿都没有的王妃笑不笑话?”

    我道:“你还没娶妻,自然不懂夫妻情分的妙处,焕儿……”

    “嗯?”

    我想了又想,还是道:“若是在河西郡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也可以带回京城来,且不论皇上意下如何,反正我是没意见的。”

    我心里想的是,反正我也不介意儿媳妇的家世,皇上想来也不会介意皇子妾的家世,人说初恋最是难以忘怀,河西郡万分凶险中,又最能激起人的柔情,三皇子万一在河西郡开了窍,那必然是一发不可收拾,与其让他左右为难,不如我先表个态,免得他错失真情,遗憾终身。

    我想得细致,三皇子却笑着凑上来,又拽住了我的胳膊,道:“陈娘娘和父皇都催着我娶妻,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想娶王妃呢,我觉得我跟陈娘娘和冯娘娘这样过着,就挺好的。”

    我被他这幼稚的话逗笑了。

    果真是没开窍。

    第67章 河西郡之灾

    “陈娘娘,你尽管安心地待在京城等我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将三皇子送离京城。

    因皇上念在我与三皇子母子之情上,特许我出宫相送,我得以站在城门上,与长姐一同目送救灾的队伍离去。

    长姐送别丈夫和外甥,我送别姐夫和儿子,我第一次与长姐如此悲欢相通。

    沈辰与三皇子并列而行,都骑着高头大马,一人披银铠,一人着金甲,一人沉稳干练,一人年少意气风发。

    直到救灾的队伍消失在地平线,我和长姐齐刷刷留下四行热泪。

    救灾队伍离开后,皇上领文武百官祭祀祈福,诸女眷各回各家,我则与淑贵妃一同乘车回宫。

    淑贵妃今年已四十有余,加之她生性要强,统领后宫时事事亲力亲为,力图胜过李氏,多年cao劳下来,面容甚是沧桑,敷粉盛装也掩不住疲惫之态。

    我方才站的远,瞧着淑贵妃还有几分风韵犹存,如今与她同乘马车,近距离看着,却仿佛比当初落难的李皇后还要苍老。

    淑贵妃斜靠在软垫上,与我略说了几句礼节性的话,便闭上眼,靠在车壁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车厢晃动,淑贵妃微微皱眉,她的贴身宫女忙伸手为她按揉太阳xue,淑贵妃眉目舒展开来,眉间却仍是一道深深的沟壑。

    当年京城第一才女的风情,似已褪尽了。

    何必呢?

    我在心中暗自感叹着。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一个已死的人较劲。

    当年李皇后母仪天下,抚育皇子公主,也不至于像她这样劳累。

    待马车停下,宫女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眼,轻声唤道:“娘娘,到了。”

    淑贵妃又微微皱起了眉,睫毛颤动几下,似大梦初醒般睁开眼,坐正身子,宫女为她整理衣冠。

    我连忙下了马车,在马车旁恭候淑贵妃下车,过了一会儿,淑贵妃被扶着款款出来,又恢复了威严端庄的后宫之主的姿态。

    “容嫔,你回去吧,本宫需与宫中女官议事。”

    “是。”

    我回到青藻宫,见廊下摆了张摇椅,冯静仪正躺在摇椅上看话本,旁边一张小几,上面放着瓜子点心茶,小兰和顺子分别坐于左右两边的矮凳上扇风。

    冯静仪比我大十岁,今年已经三十有五,瞧着却像是我的姐妹,而淑贵妃,明明比冯静仪也大不了几岁,光看脸的话,几乎可以充作我们俩的娘。

    不过看看冯静仪的生活,吃饭睡觉看话本嗑瓜子听八卦……

    再看看淑贵妃的生活,管宫女管太监管女官管嬷嬷管嫔妃管皇子公主,顺便还要被皇上管着。

    可能咸鱼总是比较易于保鲜存放吧。

    我冲顺子扬了扬下巴,顺子立刻会意,召了几个小太监一起进撷芳殿,又搬了把摇椅出来,阿柳也自觉地进殿拿出话本和蒲扇。

    我躺下来,翻到上次看的部分,想了想,道:“再切盘西瓜来。”

    “是……”

    第二天,淑贵妃召集众嫔妃去馥芍宫开会。

    冯静仪一边走,一边道:“不用说,现在河西郡灾情惨重,朝廷开销大增,淑贵妃肯定是让我们节衣缩食的。”

    果然,淑贵妃减了我们衣食用物的份额,原先我们青藻宫每天能领七个西瓜,现在却只能领三个了。

    “大家也别抱怨,连金龙宫每日都只有六个西瓜,皇上还做主拨了两个给皇长孙。”

    贤妃抿嘴一笑。

    良妃轻声一哼。

    女官又念了冰块的数量,冰块的份额也减少了许多。

    良妃道:“有些低位嫔妃住的宫殿特别热,若是减少了冰块的份额,她们恐怕会中暑。”

    淑贵妃笑道:“良妃说的不错,按宫中的宫殿布局,一宫主位的屋子通常是方位最好的,本宫已秉明了皇上,各宫嫔妃如住处过热,可以搬去与主位嫔妃同住,或在本宫这儿登记,另外安排住处,待灾情过后,河西郡重建,再搬回去。”

    这对我和冯静仪倒没什么大妨碍,我们原本就常常睡在一起,只是冰块这么少,我们用不了凉扇,就不能躺在廊下看书了。

    淑贵妃继续道:“缩减后宫用度,既是我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诸位若过得不舒坦,心中不满,便多多为河西郡灾民祈福吧。”

    “是。”

    我现在一听“祈福”两个字,就觉得手腕和眼睛泛起酸来,幸而这次皇上已经领着文武百官去过了城皇寺,不需要我这个“有福之人”了。

    “这段时间,御花园不设清凉亭,不放冰块,夜间也不燃灯,大家还是少出门,免得中暑或摔伤,浪费药材,洪涝过后必有瘟疫,张太医一家子都去了河西郡救灾,其他太医的医术也略逊于张太医,若有人生病,恐怕要比从前多吃些苦头了。”

    “是。”

    “后宫用度缩减,诸事不便,大家心情不好,本宫能理解,但皇上这些日子也心烦意乱,若是有人成天拉着脸,触怒龙颜,本宫是不会开口求情的。”

    “是。”

    淑贵妃又令女官念了各个位分的食物份例,虽算不上不见荤腥,但那点荤腥,只够喂饱一个人,却得供养着整个宫。

    贤妃道:“诸位meimei也不用不高兴,当年河东郡天灾,我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那时候咱们大宁朝还没这么繁盛,吃喝用度比现在还差呢,大家想重新过上好日子,就祈祷河西郡早渡难关,风调雨顺吧。”

    淑贵妃道:“本宫统领后宫,理当做个表率,自今日起,本宫不再午睡,每晚戌时熄灯安寝,馥芍宫夜间只留一盏长明灯,本宫希望其他各宫也能亥时熄灯。”

    这就……

    我和冯静仪对视一眼。

    以后不能再熬夜看话本了。

    “是,娘娘贤德,妾身定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又一番言语,无非就是些又要人笑,又不给吃好的话,我和冯静仪听得都快打哈欠了,连喝了好几杯茶,才勉强保持清醒。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冯静仪再没出过门。

    这个门,不是指青藻宫大门,而是指撷芳殿殿门。

    倒不是我们懒,实在是外面太热,冰块又少,我一碰日头,就感觉自己快要晒化了。

    因太过无聊,加上担心三皇子和沈辰,我还开始给河西郡祈福了,慢慢悠悠地抄完几卷佛经,又有冯静仪在一旁指手画脚,我的字都进步了不少。

    之后我听说,我长姐因担忧沈辰,每天都要在佛堂待一个多时辰。

    除此之外,她还捐出了许多金银,在郊外设立收容所,搭建粥棚,救济逃到京城的灾民,并鼓励灾民做脚夫向河西郡运送物资。

    众人皆赞她大义,京城贵族无人不效仿其做法。

    我看着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抄出来的那点佛经,顿感羞耻。

    我长姐都实打实地出钱出力了,我还停留在不添乱的地步,这境界差得着实有点远。

    不得不说,我长姐真是一个称职的将军夫人,相比之下,我这个天降的养母,可能还是对三皇子感情不够深厚。

    洪涝过后,河西郡果真爆发了瘟疫,皇上愈发忙碌起来,只召见淑贵妃,交代了些事,便再也没接触过后宫嫔妃了,连温嫔抱着七公主的女儿去找皇上,都被拒之门外。

    张太医研究出应对瘟疫的法子,便立刻上书秉明了皇上,奏折加急送到京城,不知跑死了几匹千里马。

    与救灾奏折一同送到的,还有三皇子和沈辰的家书。

    沈辰的家书,皇上没拆,直接派人送去了将军府,三皇子写了两份家书,一份给皇上,一份给我。

    皇上虽然只拆了自己的那份,但还是把我叫到金龙宫,让我看过后告诉他内容。

    我看着皇上面前那堆成山的奏折,不敢细细地读信,只大致扫了一眼,道:“不过是些报平安的话,只因焕儿离去前,我十分担忧他的安危,焕儿为安慰我,便在这份家书里将河西郡灾情写的十分平淡,焕儿递给皇上的家书,想来会比妾身这份更详实些。”

    皇上道:“真是胡闹,灾情是如何严肃的事情,岂能为一己私情而轻描淡写?”虽是斥责,表情却是愉悦的。

    皇上先前没看三皇子给我的家书,这会儿应当也不会看,我思索片刻,还是添了一句:“焕儿还问了淑贵妃等各位娘娘的安。”

    皇上微微眯起眼,道:“哦?他在给我的这份家书里倒是没有提及,你确定他问了淑贵妃的安?”

    我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我入宫已有十年,再不会像从前一般青涩稚嫩了。

    思绪流转间,我道:“焕儿说问诸位娘娘的安,淑贵妃统领后宫,为众嫔妃之首,焕儿自然也问了淑贵妃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