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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薄淡的阳光从花朵上的水珠折射进来,落在顾月圆霜白的眉睫上,她轻轻合上眼,嘴角露出微笑。 “有呀,当然有。” “他是谁?或者说,是什么样的?” “他是……”顾月圆慢慢地露出回忆的神情,“他是个伶人,只要上了戏台,他总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和他搭戏的女主角也是那么光彩照人。而我,却是家里最笨手笨脚的那个。” “姥姥那时,做了很多关于他的梦,梦里他带我去过很多地方,他到的街道,大大小小的玩偶都为他歌唱。” “我们去过夕阳下的码头,人声鼎沸的马戏团,午夜时分的钟楼。” “我此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那样的时光……说来奇怪,分明只相处了那么短的时间,却要用一辈子来回想。” 颜格抬起头,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位迟暮的老人,而是一位待嫁的少女。 她温声答道:“这就是爱,爱是让人学会难过的东西,但它也是……你拥有了之后,便不会为之后悔的东西。格格,如果你遇到了,就鼓起勇气寻找它吧,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充满奇迹,爱就是其中之一。” 奇迹? 颜格很难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奇迹,那违背了理性。 但这一刻,他想放任自己相信一次。 “我知道了,我会去试试。”颜格站起来,走出病房后,又回头看向顾月圆,“您留在慈陵这么多年,也是为了等那个‘奇迹’吗?” 顾月圆一副被问住的神情,顿了顿,才说道:“这是姥姥的秘密。” ——妈,你为什么留在慈陵?这里有什么好的? 有什么好的? 似乎没有什么好的,她在这里失去了家,记忆里满是它焦土遍野的模样。 但……顾月圆有个约定。 这里有他诞生的土壤,他们出生于同一片土地,这里也终将是她埋骨的地方。 他们终会在这片故乡的泥壤下相拥。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顾月圆轻轻抚摸着膝上的小瓷猫,半梦半醒地呢喃道—— “你说是吧……卢卡。” 窗前花朵的影子落在小瓷猫的眼睛上。 无人看到的地方,它眨了一下眼睛,轻轻蹭了蹭,安静地在顾月圆的怀里睡着了。 …… 走下楼时天色已近黄昏,颜雪潮正在楼下打电话,看见颜格来,他放下手机,递给他一张门票。 “爸?”颜格接过那张门票,一时哑然。 “双倍年假和一个同事换的。”颜雪潮色是一如既往地淡漠,“这之后我希望你尽快回校上学。” 颜格握紧了手中的门票,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颜雪潮看了一眼手机,随口提醒道:“市中心大堵车,适当运动有益于复健。” 话还没说完,颜格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医院外。 “啧。”颜爸爸不满地挑了挑眉头,难得打开搜索引擎,搜索起了“怎么有效阻止儿子早恋”的话题。 …… 今夜是个晴朗的夜晚。 微寒的风里,街上行人时不时向城市中央霓虹灯闪耀的地方望去。 在慈陵竞技场就近的广场上,平时在这里玩耍的老人和儿童,也难得驻足,听着会场里传出的音乐声。 交响乐鼓噪出惑人的低语,映射出千姿百态的人心。 会场里涌动的荧光海里,炽白的光束从舞台的四面八方照在中央,随着象征着高-潮的氛围音敲下,炫目的烟火冲向夜空,将星星的光也一同掩盖。 白色的钢琴前,演奏家仰望着夜空。 尽管观众们听不出来,但乐队的人知道他今夜的演奏不太寻常,果然,随着音符的不规则异动,他开始了即兴唱作。 “我梦见……” “我梦见星辰落在雪夜的山峰,遥远的回音在不眠之夜里激荡…… 我看到怪诞的小丑行于午夜,诗人们醉倒在爱神座下…… 我追寻的影子是谁,是否打破镜子就能见到?” “我能听到一万个人的脚步声,却无法描摹你的模样。” “你好,我最想见的陌生人……” 上万个如痴如醉的声音里,某个黑暗的角落,颜格是全场唯一一个闭着眼睛聆听了全程的人。 从人声喧嚣,到灯光熄灭,他就这么安静地坐在角落。 役者的力量让他像个隐形人一样坐在那里,无人发现他,直至会场的最后一盏灯灭去,只余星光落在他肩上。 台上的是个陌生人,或许他们现实的记忆里有所交集,但他不是那个生死交契的黎鸦。 颜格一步一步地穿过空荡荡的会场,走上了舞台。 他坐在舞台边,眸子里映出真实的世界。 他有一种直觉,如果他的黎鸦在这里,即便是上万人的尖叫,他也能知道他在哪里。 但他没有来,奇迹没有发生。 只有他一个人还沉浸在那场梦里,而现在,是时候从这场梦里醒过来了。 颜格脱下手表,放在舞台上。 “再见了。” 他说着,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滴答”的一声。 那是秒针走过一格的声音。 午夜十二点,灰姑娘都要梦醒的时候,这块停摆若久的表却开始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