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尔新婚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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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嫣懵了一瞬,立刻想要起身,她怎么可以当众坐在姜峥的腿上?不可以。 姜峥的手臂环过俞嫣的腰身,紧紧扣在她前腰,箍着她。他说:“再乱动,这破凳子要折。” 俞嫣犹豫了一下,才不动了。她颤颤抬起鸦睫望了姜峥一眼,再慢吞吞地目光移开,望着外面的雨幕。 苏嬷嬷饱经风霜的眸中流露出满意的笑,她看向石绿,石绿也望过来,两个人短暂的眼神交流,都懂了对方眼里的笑。 过了片刻,雨势不见小,俞嫣却开始觉得冷。她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将自己裹起来。 姜峥感觉到怀里娇小的身子细微的颤缩。姜峥忍着胃部的灼烧感,忍着疲惫,垂目去看坐在他怀里的人。她的面靥被雨水打湿,精致的妆容被弄花,脏兮兮。整个人瞧上去娇柔又可怜。 搭在腰间的手臂忽得一紧,俞嫣抬起眼睛望向姜峥。姜峥却没有看过来,他正在伸手整理着俞嫣身上的披风,再将手搭在她的大腿侧,挪一挪她不愿意贴着他的身子,将人往怀里再带近。他手掌缓缓上移,搭在俞嫣的脊背,将俞嫣的身子往怀里推,让她的前身紧贴着他的胸膛,伏在他怀里。 俞嫣有一点抗拒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轻推的动作还没有做出来,她小声在他耳畔嘀咕:“不要这样……” 姜峥没说话,垂眼望着她。 俞嫣没等到他的回应,她将视线挪过来,对上姜峥的目光,四目相对了一瞬,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也不再抗拒地去推他,整个人都乖顺下来,安静地伏在他怀里。 这个人是他的夫君,是这个世上与她最亲密无间的人。那些抗拒,她应该忍一忍,学会克服,对吧? 天地间一片轰轰烈烈的嘈杂,吵得要命。两颗心近距离相靠,俞嫣突然听不见周遭搅闹的雷雨声,只能听见两个心交错着的跳动声。 雨势终于开始慢慢变小。 石绿最先听见了马蹄声,她出声提醒,几个人寻声望去,过来见到了姜府派人过来接应的马车。 今日回门,俞嫣和姜峥出门时,只选了辆府里不大的马车。来接的这辆,却带着侯府的标识,气派、宽大,又结实。 几个人赶忙上了马车,还在飘着的风雨再也不能灌进来。马车里备好了热水、汤婆子,当然还有厚实的棉衣。 退红和春绒也在马车里。因她们两个在,苏嬷嬷和石绿坐在一边整理着自己。 退红将汤婆子塞进俞嫣的手里,说:“都湿透了,快把衣裳换了。” 俞嫣看了姜峥一眼,执意:“回去再说!” 苏嬷嬷回过头来,说:“酿酿听话,这骨头都要淋湿了,快换了衣裳,要不然会着凉的。” 俞嫣瞪了苏嬷嬷一眼,真想一脚将她踢下去。 肩上忽然一沉,俞嫣回头,看见姜峥正将一件棉衣搭在她的肩上,又为她整理了一下。他说:“没事,回去再收拾也行,也不远了。” 那是姜峥的棉衣,于俞嫣而言十分宽大,将她娇小的身子彻底裹在了里面。 俞嫣忽然想到了那件大氅。她拽了拽衣角,去看姜峥,见姜峥的脸色不太好。 春绒拿着一条干净的棉巾,刚要帮姜峥去擦衣袖上的泥点子。姜峥抬了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春绒收了手,心里有点担心。 有什么可擦的,脏得一塌糊涂,根本擦不过。姜峥缓缓地吸了口气,又慢慢闭上眼睛,一直到回到姜家,都一直闭目养神没睁开眼。 马车到了姜府时,这场忽然而至的暴雨几乎停了,只偶尔滴答两滴雨点。 下人们知道主子淋了雨,早已将热水、姜汤、干净衣裳等物准备好,就连早就撤下去的炭火盆也重新拿出来生了火。 一迈进屋里,顿时一股温暖扑面而来。俞嫣舒适地长长舒了口气,总算从坏天气里回到人间了。 夏浮脚步匆匆地迎上来,瞧一眼姜峥此刻身上的样子,压了压惊骇,尽量用寻常的语气禀话:“沐浴的热水都已经备好了。” 姜峥颔首,刚要往浴室去,听见不远处的俞嫣声音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他回眸,望向俞嫣。被雨水浇透的她,云鬓早已乱了,鸦发湿漉漉地站在莹白的脸颊。她正双手捧着一方棉帕,揪着小眉头地擦脸颊上的雨水。 两个侍女在她身后忙碌着,正在解她身上的棉衣和披风。 “酿酿。”姜峥开口,“去洗澡。” 俞嫣“哦”了一声,点头说好。她往前走,经过姜峥身边时,还在揉眼睛。 姜峥拉下她的手,说:“别揉,手脏,眼睛会疼。” 他顿了顿,又说:“多泡一会儿,驱驱寒气。” “嗯。”俞嫣小声应了声,便往浴室去。 姜峥侧首吩咐窃蓝:“拿一碗姜汤进去给她喝。” 夏浮立在一旁看着姜峥让俞嫣先去浴室拾弄,心下意外又担心,下意识地去瞟姜峥仍旧滴答淌水的衣衫。 “帕子。”姜峥开口。 夏浮很快回过神,赶忙将帕子递过去。姜峥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手,用这方雪色的帕子反反复复去擦手。 胃部的灼烧感一阵阵袭来,姜峥闭上眼睛。 “青序……” 听见俞嫣的声音,姜峥有些烦她墨迹还没开始洗。他睁开眼,看着俞嫣站在他面前,望着他,局促地小声:“隔、隔一个屏风就好了……” 第18章 她身上的外衫和那条夸张的鲜红罩纱裙已经褪去,只穿着里面一套红色中衣。中衣自然也湿透,黏在她纤细的身子上。她蹙着眉抿着唇,蒙着水雾的面靥显出几分勉强和不情愿。 姜峥不确定,这是不是俞嫣身边那位嬷嬷跟她提的话。 姜峥沉默了一息,才温声问她:“你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俞嫣垂着眼看着自己的鞋尖,垂在身侧的手攥弄着衣角。 她飞快地看了姜峥一眼,说:“走啊。” 听上去不耐烦的语气,暗藏着心虚和紧张。 站在一旁的夏浮立刻说:“我去帮忙搬屏风!” 姜峥迟疑了一下,倒是没阻止。 两个人走进浴室,几个侍女正忙着拾弄,将两个浴桶之间隔着的置物凳往里挪。 姜峥扫了一眼,苏嬷嬷并不在浴室里,甚至俞嫣带来姜家的那几个下人都不在。苏嬷嬷和石绿去换衣裳拾弄自己,窃蓝去端姜汤,就连退红也不见了踪影。而院子里原本的侍女,是没人敢善做主张给她提意见的。 姜峥瞥着嘟着嘴的俞嫣,这才确定是她自己的主意。 夏浮带着两个侍女搬过来一座山水屏,山水描绘在绢丝之上。这座山水屏置于两个浴桶之间刚刚好,大小合适,也轻便易搬动。 俞嫣挪过去,看着绢丝山水屏另一侧的侍女身影映在屏风声。她不满意,道:“没有玉石屏吗?我记得我带过来一个。” 夏浮福了福身,道:“夫人,您带过来的玉石屏太重了不易搬动。府里也有些玉石屏,不过都与您带过来的那座屏风一样放在库房,有些远呢。您和六郎都湿透了,应该早些进热水泡着才好,不宜耽搁。” 俞嫣还想说话,却突然又打了个喷嚏。 退红抱着俞嫣的干净衣裳进来,接话:“郡主,快些泡着吧。” 姜峥瞧着俞嫣这幅勉强又逞强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就连胃疼都得到了轻微地缓解。他说:“酿酿,如果你不喜欢不用勉强。我等着你就是。不急。” 俞嫣揉了揉鼻子。她现在很冷很冷,冷得想立马钻进热水里。她这样冷,姜峥也很冷吧?他的棉衣都给了她。 她瞪姜峥,小声嘀咕抱怨:“你怎么那么墨迹!” 姜峥微怔,继而失笑。他点点头,不再说其他。 苏嬷嬷简单换了身衣裳,便赶过来服侍。从侍女口中得知两位主子要一同沐浴。她沉吟了一下,目光扫过整间浴室。她从退红手里接过俞嫣的干净衣物,亲自放在置物凳上。 置物凳原本放在两个浴桶之间,因为挪了一座屏风过来隔着两个浴桶,置物凳被推到最里面,抵着墙壁。 苏嬷嬷不动声色地将俞嫣的衣裳放得更靠近姜峥那一边。 “嬷嬷,你也记得喝碗姜汤驱寒。”俞嫣忽然开口。 苏嬷嬷心虚地指尖抖了一下,夹在寝衣里面的丝绸小裤滑下去,滑到姜峥那一边的地面。 苏嬷嬷看着躺在地面的小裤,犹豫了一下,没捡。她转过身来,慈眉善目地对俞嫣道:“多谢小郡主关怀,嬷嬷知道。” 俞嫣有点心不在焉,没注意到苏嬷嬷的小动作。 侍女们都退下去,随着一道关门声,俞嫣飞快地转过头望向紧闭的房门,心里生出一丝微妙的孤立无援。她轻咬了下唇,回头去看姜峥。他已经走到了屏风另一侧,背对着她,正在解衣。 俞嫣原地立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屏风另一侧的水声,她才挪蹭到浴桶旁,小心翼翼地宽衣。虽没有什么用处,她仍旧将动作放得轻浅,不愿意发出声音里。衣物尽数褪去的那一刻,她心里的慌张到达了顶点,一双笔直的细腿颤了颤,赶忙要往浴桶跨去。因为太过慌张,最后她几乎是跌坐在水里,后脊亦轻撞了一下桶壁,击起的水花溅在她的面颊。 “酿酿?”屏风的那一侧传来姜峥询问的话。 “我没事!”俞嫣赶忙大声说。 紧接着,她听见了屏风那一侧姜峥带笑的声音。他说:“别担心,我不会过去。除非你让我过去。” 俞嫣抿着唇不接话,全当没听见他的话。 俞嫣身上像冰一样冷,已经坐在热水里了,还没有立刻暖和起来。尤其是一双脚,冰得不像话。她一动不动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身体里的寒气才被赶走。身子由内而外地渐渐纾缓。 “架子上的姜汤记得喝。”姜峥提醒。 俞嫣轻嗯了一声,欠身去端架子上的姜汤。她刚喝了一口,就被呛得拧了眉。她坐在热水里,双手捧着姜汤,悄悄转头去望屏风那一侧。缥缈山水画间,映出姜峥端坐的身影。 她只是多看了一会儿,姜峥便转过头望过来。 俞嫣吓了一跳,飞快地收回目光,坐在水中的身子下意识地向下藏了藏。即使有屏风相挡,她也红了脸。她将难喝的姜汤放回去,手里捧起的热水里,飘着一片花瓣。她将捧着热水的掌心捂住自己的脸,用热水烫一烫发烧的娇靥。 热水从她的指缝滴落,又沿着她的脸颊缓缓淌下去。那片花瓣在她的脸颊上贴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掉下去。 俞嫣在水中抱膝,有些走神。身体得到了纾适,难免开始胡思乱想。暴雨中的情景飘在眼前。不管是肆虐风雨中姜峥抱着她前行,还是凉棚里坐在他怀里听两颗心跳,都成了忘不掉的画面。 唇角情不自禁翘起。 飘着花瓣的水面晃动着,映出一张活色生香的笑靥。 苏嬷嬷和石绿都淋了个透,两位主子去沐浴,她们两个也正打算下去泡个澡,大太太身边的乔嬷嬷忽然赶了来。 “这场暴雨真骇人,听说淋了雨,不要紧吧?”乔嬷嬷询问。 “这雨是骇人,来得也突然,没个准备。两位主子眼下正在浴室里泡热水澡。”苏嬷嬷道。 乔嬷嬷有些意外地抬眼望了下浴室的方向,立刻笑着说:“大太太本来打算过来看看,可是想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应当是想先拾弄自己,过来了说不定扑个空,所以让我先过来一趟。” 乔嬷嬷询问了路上的情景,又带了大太太的话,让大夫一会儿过来给两位主子开道御风寒的方子。 乔嬷嬷回去后,将这边的情况禀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听了禀,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靠着椅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她慨然:“还行,没把媳妇儿一个人扔在外面。” 乔嬷嬷走过去帮大太太垂肩,笑着说:“您这是埋汰六郎了。六郎做事何时出过纰漏?最是周到的孩子,就您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