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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湖边走,地面越凹凸不平,小土坑里有污浊的积水,来往的小商小贩不注意脚下,随时有可能将污水溅到主人身上。 陆云承闻言停下脚步,却不是答应影千肆的建议,“我好像说过,不许再对我使用敬称,才坚持了几天,这么快就忘了?” 影千肆一时错愕,平日里他确实时刻注意,说话时不用敬称,但刚才毕竟是企图干预主人的行动,所以下意识地语气更加恭敬。 主人虽然表情严肃,但双眸中面带笑意,可见并没有真的生气,影千肆却不知该如何答复了。 只能乖乖认错:“主人,属下知错了。” “知道错了该怎么办?”陆云承继续道。 影千肆偷偷抬起眼皮看陆云承,试探道:“请主人责罚?” 陆云承故作严肃的表情顿时破功,他无奈地笑道:“知错了当然要改啊,以后不准再忘,不过你都提了,那惩罚也是免不了的,等回客栈再收拾你。” 陆云承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影千肆却非常认真地记下了。 之前暗中护卫在主人身边时,有时自作主张或者行事不周做错事,每次事后现身求主人责罚,主人都没有真正罚过他,这次竟明明白白地说要罚他。 不同于在影殿时对刑罚的恐惧,影千肆甚至有些期待,主人会怎么惩罚他呢,鞭子棍棒这些他早就受惯了,主人应该也不屑于用这些简单的手段。 影千肆跟在陆云承后面,一边分神想着晚上的处罚,一边时刻注意陆云承身边的环境。 “主人小心。”一条鲜艳的红色鲤鱼从商贩的鱼坛中越出,刚好朝陆云承这边跳过来。 影千肆及时挡在陆云承前面,这条锦鲤正好落在影千肆怀中。 鱼身滑腻,本应在影千肆怀里扑腾两下就掉下去,却因影千肆自身隐含的血腥杀气而吓得一动不动,只有手染无数鲜血的人才会形成这种冰冷可怕的气息,对于这种气息,动物比人的感觉更加灵敏。 鱼贩见状,急忙从驴车上下来,他不是来进河鲜的,而是专门寻找各种样貌好看或者品种稀少的鱼类,好卖给城里喜欢养鱼的老爷们。 陆云承和影千肆两个人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和这乱糟糟的河滩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不差钱的,没准是谁家的少爷来湖边看新鲜的。 鱼贩笑容满面地弯腰恭维道:“爷,这锦鲤入怀好运连连啊,爷今日必定会有好事发生,您看这鱼您要不要买下?” 影千肆出门虽然带着钱,但从来都是给陆云承购置各种东西,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 影千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掏钱,于是捧着一条胖乎乎的锦鲤,向陆云承投去求助的眼神。 陆云承看着影千肆有些无措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意,“买下吧,可不能丢了今天的好运。” 影千肆怀里抱着鱼,不方便付钱,陆云承拿出几两银子给鱼贩,鱼贩满心欢喜地接着钱,又说了好几句吉祥话才离开。 鲤鱼从鱼坛中跳出来有一会儿了,此时正躺在影千肆胳膊里无力地拍打着鱼尾,圆滚滚的大眼睛向上看着,仿佛在与影千肆对视。 “千肆,我们出行在外,不便养鱼,西边有一条溪流,你去将鱼放了吧,我到前面买些虾蟹。”陆云承道。 靠近湖边,人员更加密集,捕鱼捞蟹的,各商家小贩来进货的,陆云承估计着这里的人数已经超过影千肆的承受范围。 影千肆点点头,往人烟稀少的西边走去,修长的黑色身影挺拔中却显得有些落寞,他双唇紧抿,心中再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只要自己的怪病一日不消,他便永远不能与主人一起站在人群中。 “闸蟹来喽!” 随着一声高昂的口号,光着膀子的大汉从湖边拖出一个庞大的蟹笼,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青背大闸蟹,每一只都有成人手掌那么大,毛茸茸的大钳子一开一合,似乎企图将绳子夹断。 陆云承走过去,衣角和鞋面沾了不少河水,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由摇头苦笑,自己这身衣服怕是不能穿了,还好千肆没有跟过来。 陆云承回头看了一眼,影千肆已经将鱼放生,正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等他,沉默的身影仿佛与整个嘈杂的世界割裂开来,陆云承顿时觉得,没有影卫在身边,亲自挑螃蟹这种事好像也不那么有趣了。 陆云承不懂挑螃蟹的技巧,但他有钱,只管跟捕蟹者要最贵的螃蟹,即使被多要几钱银子也不在意。 没一会儿,陆云承提着两个篓子回来了,一只里面装满了张牙舞爪的大闸蟹,另一只里面是肥硕的河虾和鲈鱼。 见陆云承已经买好,影千肆利落地从石头上跳下来,朝陆云承走过来,动作自然地接过陆云承手中的两个鱼篓。 见影千肆胸前的衣服上也有水渍,陆云承道:“走吧,我们先去找个客栈落脚。” “是。”影千肆答应着,与陆云承一起离开。 见他们的身影已经拐进街市,刚才卖鱼的商贩急忙招呼自己的伙伴,“那人把鲤鱼放到西面的水里了,快去看看,别让鱼游远了,李员外可最爱这橙红色的大锦鲤了。” 那同伴一听,眼睛发亮道:“大哥,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一条鱼卖两份钱,妙啊!” 陆云承和影千肆不知道自己刚放生的锦鲤又被捕了回来,他们来到苏州城最大的客栈——得福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