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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19节

    怎会如此!

    第20章 桃花

    秦晚妆往前看,瞧见个姿容清秀的姑娘,她穿着白衣,霞裾月佩,干净无尘恍若山巅皑皑白雪。

    她如众星捧月般,身后有许多人簇拥着,她却浑不在意,轻轻扬起下巴,目光落下来,居高临下的,“秦家小姐,久仰。”

    秦晚妆眨眨眼睛。

    这人是谁呀。

    她收回桃花,有些不高兴,绵软的嗓音带了点不悦,“你挡住我的光啦。”

    祁新月微微哂笑,“流光易寻,君山银针却少有,西小园摆了茶座,不知秦meimei可否赏脸一顾。”

    当然不可以啦,她们又不认识。

    秦晚妆摇摇小脑袋,觉得自己遇见了一个十分不正常的jiejie,“我还要等人。”

    祁新月掩下眉间的厌烦,面上还是清雅如仙的样子。

    她自打生下来就是天之娇女,哪个人见了她不巴巴地跑过来阿谀讨好,何时体会过被忤逆的滋味。

    “放肆。”青衣丫鬟上前,厉喝,“你可知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没眼见儿的东西。”

    “阿希。”祁新月轻轻拂袖,示意她退下,“罢了,秦meimei年纪尚轻,无须不依不饶。”

    阿希嗔怒道:“小姐,您心善,不知道穷山恶水里的弯弯道道,这些商女各个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若今儿来的是哪家的王孙公子,您且瞧吧,她定然要巴巴贴上去。”

    “她欺负小姐心善,小姐又何必给她留脸面。”

    “阿希,莫以恶欲揣测他人。”祁新月莞尔,掩唇轻笑,“秦meimei不是这样的卑劣小人,许是秦家繁奢,秦meimei看不上我的君山银针。”

    “姑娘慎言。”西桥冷言道,按着腰间的短刃站在秦晚妆面前,眼神像一只狩猎的雪狼,清孤又阴狠。

    秦晚妆有些难过,她觉得她理解不了这几个jiejie,她分明就不是这样想的呀,她只是不认识她们而已。

    小姑娘倔强地抬着小脑袋,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现,她委委屈屈的,带着哭腔,“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茶,也不想去巴结什么王孙公子,我的、我的漂亮哥哥就很好,我为何还要去巴结旁人。”

    “我也没有欺负你。”秦晚妆看着祁新月,抽抽嗒嗒的,“你、你却在欺负我,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坏人。”

    稻玉哄着小姑娘,拿着锦帕为她拭泪。

    祁新月身后的人心思各异。

    他们深知这位金贵小姐对商女的厌恶,越庆侯最为疼爱的妾室便是商女出身,靠着死皮赖脸进了侯府的门,把越庆侯迷得神魂颠倒,险些宠妾灭妻。

    故而,祁新月对这些商贾出身的女子向来看不上眼,更遑论这个小姑娘生得美貌,若是让她长大,估计连皇宫里最美艳的贵妃娘娘都比不上她半分颜色。

    这时有人出声笑语。

    “秦小姐怎么还和一个丫鬟计较,那阿希不过是把窗户纸捅破了,虽说话不大体面,也是忠心护主的,秦小姐发发善心,且当是饶了那小姑娘气急下的戏言,收了眼泪吧。”

    “是啊,若是让秦家主知道了,这小丫鬟可担不起罪责。”

    如何、如何便成了她的罪过。

    秦晚妆抬头,看见祁新月一行人站得端庄,半点灰都不沾的清贵样子,又想想自己小花猫一样的狼狈模样,气得又掉眼泪。

    阿兄和林哥哥没教过她怎么骂人,因而她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小姑娘抽抽噎噎的,语序很乱。

    “我何时为难她了,分明是她难为我,我没有欺负人,是你们先挡了我的光......”

    她哭着哭着,又想上去咬人,耳边却落下极浅极淡的话语,飘渺得好似来自山巅,嗓音疏朗如云间月,“往往,别哭。”

    鹤声罩着件殷红繁锦长袍,手里拿着桃枝,他的长发高高束起,秾醴的红绳顺着风飘,一双桃花眼清澄透彻,好像装了荒山的暖雪,清清冷冷,却温柔如斯。

    阿希见着来人,只当他是个位卑的下等布衣,“你便是她要等的人?她冒犯了我家小姐......”

    “住口。”鹤声懒懒掀起眼皮子,轻轻笑了,他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轻轻弯了眉眼,嗓音却很冷,丝毫不掩饰厌恶。

    “你家小姐?”在众人略带轻蔑的目光里,鹤声感觉嗜杀的欲望在血液中翻涌,舌尖触上干涩的唇角,“那算个什么东西。”

    四下寂静。

    他们好像见了从满是血腥气的古战场里爬出的恶鬼,黄沙肃穆,天色猩红一片。

    这还是人吗?

    然而他们却看见,浑似疯魔的恶鬼这时低下头,眼里的恶欲与嗜杀如潮水般悉数褪去,眉眼温柔而干净。

    他只是把秦晚妆抱在怀里,清瘦的手有些颤抖,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才冷静下来,细细哄着,“往往,别哭。”

    秦晚妆受了委屈,这会儿趴在漂亮哥哥怀里,像是要把一切都宣泄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鹤声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指尖轻轻拂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我来了,往往。”

    嗓音有些颤抖。

    鹤声觉得自己的心被攫住了,密密麻麻的虫蚁啃噬骨骼,他几乎要被逼得发疯,眼尾带了点病态的殷红。

    他拼命克制自己想要杀人的恶欲。

    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捏着桃枝,把它递到秦晚妆的小手里,小姑娘的手软软的,像块酥酥甜甜的奶糕。

    鹤声对上小姑娘的目光,温润地笑了,笑容却未达眼底,他轻抚着小姑娘的后背,嗓音里带了无穷无尽的惶恐与茫然。

    “往往,别哭。”

    “往往,看看我。”

    “好孩子......”

    鹤声生得天姿端艳,眉眼里尽是温柔,桃花落下,一切都显得瑰丽起来。

    秦晚妆抬起小脑袋,也忘了哭了,只是静静看着,目光里澄澈干净,满是天真的稚气,她觉察到漂亮哥哥在颤抖,小爪子轻轻捏了捏鹤声的脸,像阿兄平日里捏她一样。

    她觉得这样不可以。

    漂亮哥哥看起来很难过。

    晨光熹微,桃花簌簌而落,鹤声似乎有些怔愣,看着她软软的小手,低低笑出声,眼角却划下一滴清泪,guntang又耀眼,映射出奇诡的清光。

    秦晚妆轻轻啊了一声,想去看漂亮哥哥。

    这时又有桃花落下,飘到小姑娘白净的额头上,此后便是温凉而guntang的触感,鹤声轻轻低头,闭着眼,虔诚而庄重地落下一吻。

    隔着桃花瓣,清冷而克制。

    恍然似朝圣。

    昼光似水,顺着桃枝的缝隙洒下来,好像带了些平日里见不着的瑰丽,空气里好似飘了金粉,秦晚妆有些恍惚,听见漂亮哥哥的嗓音有些古怪。

    好似长久被掩埋在深山地底的熔岩冲天而出,终年静默无闻的雪山刹那间崩塌倾倒。现在的一切都灰蒙蒙的,日子好似变得混乱,带着无尽的奇诡。

    这种奇诡比日月还亘古绵长。

    他说:“往往,看着我。”

    他说:“往往,我的好孩子。”

    *

    鹤声抱着秦晚妆,空气里金粉四散,映着昼光显得朦胧而飘忽,他轻轻哄着小姑娘,小姑娘似乎是困倦极了,沉沉睡去。

    稻玉和西桥原本戒备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浑身紧绷的弦却乍然松弛下来,不一会儿也阖了眼,静默无声地安睡在桃树下。

    祁新月察觉到不对,皱眉冷言,“你是什么人?”

    真烦啊。

    漂亮的眉眼满是阴戾,鹤声把小姑娘安置好,松松散散理了理殷红袖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上,不带任何波澜,像是看漫山遍野的枯骨荒冢。

    日头挂在天上,昼光温柔而清和。

    然而,桃林里的人却有一种置身阴曹地府的惊惧感,浑身上下冷飕飕的,有风吹过桃花瓣,风也清寒。

    花瓣落到鹤声肩头,他浑不在意地拂去,脚步声很轻,落在众人心上却如惊雷巨鼓。

    他走到徐敬山面前,轻轻笑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道曾经。

    皇宫,大雨瓢泼,鲜血遍地。偌大的宫室里,只有他一个活人。

    太烦了。他想。

    天底下聒噪的废物为何这样多。

    舌尖抵着唇齿,浓郁的血腥气迸发,清瘦瓷白的手搭上徐敬山的脖颈,他看着有些疑惑,不解地说,“原来你在这儿啊。”

    戾气喷涌而出,如海浪般漫过他的胸腔。

    他低声笑笑,说出的话却让徐敬山如坠冰窟。

    “孤还当你死了呢。”

    “咔嚓——”

    他卸了徐敬山一只胳膊。

    徐敬山冷汗直流,脸色煞白,鹤声瞧着他,却觉得很有意思,眉眼弯着,他轻拈着指尖,桃花的碎末慢慢流下来,鹤声笑得愉悦,肩头微微耸动。

    鹤声的目光掠过众人,在祁新月那儿停住了,捡起一束桃枝,百无聊赖走到她面前,嗓音温柔得近乎惊悚,“你是越庆侯府的人?”

    “是、是......”祁新月看见徐敬山的态度,又听见他的自称,哪还不知眼前人的身份,只恨自己情绪过于外露,这才招惹了这位流落人间久矣的太子。

    此时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心倏地落下来。

    太子长久以来流落民间,若想重回朝廷,定然要培植势力,没准,殿下为了日后的通天坦途,还会善待她。

    毕竟,她是越庆侯府的嫡小姐。

    祁新月缓了口气,欠身,“太子殿下安好。”

    绛红色长袍垂地,鹤声轻轻笑笑,却不应她,只是对徐敬山说:“孤给你个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