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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的小金枝 第48节

    第43章 平安

    鹤声浅浅淡淡的目光落在刀尖上, 半晌没有动静,只是开口道:“孤如何能相信你们会保往往平安。”

    “太子爷。”全公公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微张开,尖细的声音响起来, 腔调夸张可笑,“您可没有旁的法子, 您只能相信咱家。”

    “您走投无路啦。”

    他笑得眉飞色舞, 似乎是见着了极为愉悦的事。

    “是吗?”

    指尖轻轻划过弯刀的刀柄, 锋利的刀刃闪烁着泠泠寒光,鹤声微微掀起眼皮子,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轻声笑:“倒也并非全公公所言。”

    全公公半阖着眼,哼出一声鼻音,脚步慢慢往后挪:“殿下还有什么想说的。”

    “您当真以为来此的只有老奴一人吗, 娘娘疼爱您, 特意派了许多人来送送您。”

    “殿下, 您早该死在皇陵里,能活到现在全仰赖娘娘仁心呐,您也该知足啦。”

    “殿下,您别挣扎,这事儿还有什么法子呢, 您纵然有通天的本事,还能大得过娘娘跟圣人吗?陛下生养了您,娘娘打小抚育您,畜生尚且会反哺跪乳, 更何况是您呐。”

    他往后退, 嘴里喋喋不休, 吐出的话乍然卡了壳。

    只在瞬间, 少年人猛地往前,屈腿一扫,全公公瞪大眼睛,骤然仰倒在地,重重摔在泥坑里,眨眼间心口便抵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少年人屈膝半跪,清瘦修长的手压着那把弯刀,眉眼间带了点阴戾。

    刹那间,院里出现一群身着黑衣、手握长刀的蒙面人,他们把院落围得水泄不通,眼神锐利,紧紧盯着地上半跪着的少年人,冰冷刑煞之气扑天倒海般压下来。

    死士。

    戚贵妃母家豢养的死士。

    好大的排场啊。

    鹤声垂首,内心讥讽,轻声笑笑:“紧张什么,孤何曾说过不死啊。”

    他微微扫了一眼死士,暮春时节的清风吹过少年人的眸子,却掀不起任何波澜,少年人的眼神平静如死水。

    他说:“孤先前告诉过诸位,若是往往出了意外——”

    “所有人都别活。”

    他慢慢吐出几个字。

    少年人的语气轻飘飘的,他抬眼,瞧着柴屋里昏睡不醒的小姑娘,眸底划过晦暗不明的幽光,他顿了很久,又轻轻笑起来。

    刀尖点点全公公的心口,少年人带笑补充道:“孤说的所有人,包括你、我、还有这院子里所有能呼吸的。”

    “嗯——”

    他想了想,又笑,眉眼弯弯:“还有宫里那几个,你们唤作陛下跟娘娘的,明白吗。”

    “大胆!”

    怒斥声响起的同时,鲜血顺着锦袍汩汩而流,全公公瞪大了眼睛,他全然想不到江鹤声竟然真敢伤他,气得面红耳赤,全身上下疼得止不住颤抖。

    “刺啦——”

    弯刀划破布料,随后是沉闷的钝声。

    刀尖又没入胸膛半分,鹤声垂首低眉,指尖仍旧按着刀柄,轻轻叩了叩,细细端详了会儿全公公痛得咬牙的神色。

    “你、你大胆!”

    “你就不怕咱家杀了秦家那个小姑娘吗。”

    少年人依然带着笑,一言不发看着他,只是眼神平静幽寂到可怕,像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峡谷,只瞧得见空虚的黑。

    他似乎有些厌烦:“孤不是说了么,若是她出了意外,所有人都得死。”

    “所有人。”他慢条斯理道,“都得殉她。”

    刹那间,剑拔弩张,院子里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黑衣死士紧紧围着中间的少年人,长刀猛地出鞘,发出刺啦的声响,在昼光下闪着冰冷寒光,像是从古战场横渡而来,浑身都带着浓重的阴煞气。

    “啾——”

    浑身绒毛的黄雀儿停在树枝上,小眼睛滴溜溜盯着院落里僵持的几个人,抖了抖被雨打湿的羽毛,青绿色的叶片也跟着簌簌往下滴落雨水。

    全公公咽了口唾沫:“你、你想如何。”

    “我得亲眼看着往往安康。”

    “我要亲自送她出去。”

    雨水滴滴答答落到少年人的身上,沾湿他的长发,他浑不在意,低着头,一动不动盯着全公公,目光森冷。

    “可以。”全公公咬牙,“你先放了咱家。”

    弯刀往深处抵了抵,少年人轻声笑笑,俯身贴近他耳边:“全公公,杀了你易如反掌,倘若待会儿有变故,孤一定第一个杀了你。”

    “你不妨猜一猜,孤死之前,能杀几个人。”

    幽冷的气息在空气中萦绕,全公公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脑子里的弦轰地炸开,冷汗涔涔而落,他像是被掐住咽喉的死鱼一样:“咱家答应你……”

    鹤声这才起身,收回弯刀,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往下流,滴滴答答,溅起殷红漂亮的小花儿。

    全公公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倚着墙角,单手捂着伤口,鲜血渗出来,空气中满是血腥气。

    他咬着牙:“刀。”

    鹤声回头微微睨他一眼,莞尔。

    “吧嗒——”

    少年人右手一翻,闲闲散散的,弯刀顺势落下,砸在泥地上溅起一小摊污水。

    污水打湿了少年人的绛红长衣,鹤声身上有些脏。

    他又漫不经心取走小厮端来的锦帕,不顾小厮茫然无所适从的神态,慢条斯理擦干手上的血迹,踩着湿漉漉的干草走进柴屋。

    少年人的眸光平静到可怕,他心里好像什么都装不下,空荡得让人发慌。

    “唔——”

    轻轻的闷哼声。

    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撅住了一样,几乎在刹那间,酸涩的、惶恐的、歉疚的诸多情绪排山倒海般涌上少年人心头。

    他站在柴屋门口,抿了抿唇,他低头,对着地上的污水,仔细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鹤声站了会儿,等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散尽了,才三步并两步快速走到小猫儿身边,跪坐下来,轻声唤:“往往。”

    少年人垂首低眉,鸦睫轻颤,嗓音艰涩沙哑:“往往,你睁开眼。”

    “往往,你瞧一瞧我。”

    “好不好。”

    少年人乞求着,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他低着头,失神良久的目光终于掀起波澜,眼尾带着秾醴的殷红。

    唔——

    漂亮哥哥在叫她呀。

    漂亮哥哥、漂亮哥哥在何处呀。

    她怎么瞧不见漂亮哥哥呀。

    秦晚妆觉得自己眼前蒙了厚厚一层雾,她尽力往前望,可是什么都瞧不见,水盈盈的眸子里藏了深深的疑惑。

    她非但瞧不见漂亮哥哥,她还很冷,还很饿,这是往常的小姑娘未尝体验过的,因而这时很难受。

    小猫儿有些不高兴。

    她想着,等她能找着漂亮哥哥了,一定要让漂亮哥哥抱抱她,带她去吃照江园吃酥糕,她要买三叠,一叠自个儿吃,剩下两碟分给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还是个孩子呢。

    他得多吃些,才能长大长高呀。

    哎呀。

    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炸开,小猫儿很不高兴。

    她先前不是喝过苦药了么,为何现在还要喂给她这般苦的药丸子呀,这些人当她是药罐子成精吗。

    她虽然饿了,但她也不是什么都吃啊。

    小姑娘有些生气,紧紧咬着牙,呜呜咽咽的,扑棱着小爪子想把身边的人推开。

    不吃,这样苦的药丸子。

    打死她都不要吃。

    冰冰凉凉的触感贴上她的小爪子,有人握住她的手,动作很轻,小猫儿觉得自己的小手像是被冷玉拢住了一样。

    有人把她抱起来,轻轻顺了顺她的后背。

    小猫儿整个人下意识往前倒,一倒扎进个满是苦茶味的怀抱,清清浅浅的苦茶香萦绕在鼻尖,像是雪夜初霁时,苍茫天地间生出的第一捋新芽。

    小姑娘喜欢这样的味道,高兴地把自己卷一卷,团成小小一只,试图把整个人都缩在这抹苦茶香里。

    少年人的嗓音清朗如明月入怀,他竭力遏制自己的无措,放缓语调慢慢哄着怀里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往往,你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

    噫——

    漂亮哥哥呀,是漂亮哥哥。

    小猫儿心里的小花儿又炸开了,登时,她只觉浩荡清风扑面而来,浑身上下懒洋洋的,像是谁在盛夏夜晚葡萄架下一样,很舒服,舒服得不得了。

    漂亮哥哥抱她啦。

    她现下在漂亮哥哥怀里呢。

    秦晚妆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她觉得自己要开花儿了。

    她有些害羞。

    漂亮哥哥是第一个找着她的。

    她得好好夸一夸漂亮哥哥呢。

    小猫儿想着想着,又开心起来,她想尽力睁开眼,眼皮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囚住了一样,她有些累,她想睡觉了。

    “往往。”少年人又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