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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珩正写信,听了这话也未抬头,口中道:袁文清是个拎得清形势的人, 能迅速将采石场从这漩涡中拉出来,宁可放弃巨大的利益, 也要与蒋天南割席。能做袁家家主,的确不凡。 宋林点点头, 是啊,不过我看他十之八九也要跟那位袁三爷割席了。 周珩停下笔, 将所写的信一目十行的又看了一遍, 摇了摇头。那可不容易。 大人,目前来看, 袁家并没有在这案子中陷入得太深。起码袁文清身上还找不到疑点。 周珩略一沉思, 微微点头。的确如此。可惜, 袁家还是错了一件事。一家子争上流,决定成败的往往不是能力最强的那一个,而是能力最弱的那一个。千里之堤,溃于蚁患。袁文清独掌权柄,却对兄弟失之教诲,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言罢,他在信的末尾填上最后几笔臣周珩顿首。然后将写好的信纸吹干,折好,装进信封中,又用特制的火漆印信封口,递给宋林。 六百里加急,派人送到京城,呈给陛下。 宋林有些吃惊,大人,您这是奏请陛下夺蒋天南的兵权了? 是。周珩缓缓点头。 宋林担心不已,郑秋鸣的口供还未拿下,会不会有些cao之过急。若有什么意外,倒让您在京城处于被动。蒋天南能做到总督,难保朝中也有些党羽。 周珩平静道:是有些冒进,可我既然已看到其中的危机,就不能再明哲保身,置之事外。蒋天南若还在澶州呼风唤雨,海塘还修不修,明年汛期若是再决堤一次,我周珩也可以从东南海塘上跳下去了。 宋林双手接过信封,慎之又慎地揣在怀中。 周珩见他脸色凝重,故意露出些轻松之态。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细节,蒋天南不认,还有郑秋鸣,郑秋鸣不认还有胡庆,还有澶州衙门负责采买石材的那几个官员。就算他在澶州只手遮天,可也堵不住这么多人的嘴。 宋林点头,大人说的是,他伏法不过时间问题。 周珩整了整衣袖,擦去手指的墨汁。我急于奏请陛下,卸了他的兵权,也不仅是为了澶州这件事,更是为了京城。 他微微眯着眼,回忆这段日子京城里的惊心动魄。 内卫查了军械所,军械所一口咬定所有制造弓弩的模具都严密封存,所有从军械所送出去的弓弩也都严守条律,刻有编号。于是他又查到武库,武库令丞先是拒不承认,可被拘禁当晚,就在牢房里用腰带把自己吊死在窗口的铁栏上。 于是,朝中隐隐有些谣言传出,继而有御史上奏本,说内卫刑讯太甚,周珩手下酷吏逼死朝中大臣。为此杨行远很是自责。周珩到是坦然。审案不是请客吃饭,内卫也不玩温良恭俭让那一套。若无雷霆手段,何谈震慑邪祟? 纵然景安帝对周珩维护有加,一力弹压了各种对内卫的攻击之声,可周珩却总觉得,似乎总有那么一只无形的大手,拦在他身前,妄图混淆视听,掐断他刚刚摸到的各种头绪。 京城的调查陷入僵局,周珩思量一番,决定另辟蹊径,回到一切事故的源头澶州,重新查起。 他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子,让微凉的晚风吹散屋子里的压抑。 院中,覃竹拎着个巨大的篮子从外面走进来,她垂着头,沮丧又哀伤。 周珩仰头看了看天色,然后长长舒了口气,宋林,在澶州,上半场欲擒故纵已经唱完了,咱们下半场咱们就唱一出反客为主。 宋林也走到窗前向外看。大人,您这反客为主实在是声势浩大,简直有举火燎原之势。依属下看来,这场大火过后,澶州的大官小官就得烧死着一半。 周珩森然道:澶州久弊,百姓实苦,连续两年决堤,千里平野毁于一旦,海塘修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方法。所以,澶州城里这些魑魅魍魉,烧了才好,烧去腐草换新枝。 宋林心悦诚服,大人,咱们一定能把这案子办好了。 周珩欣慰一笑,快步出了房门。 -- 他在廊下与覃竹走了个碰头,顺手接过覃竹手中的竹篮。 篮子很重,上面盖着块白布。周珩翻开一看,里面是香烛素果、黄纸冥币等祭祀之物。 周珩回头吩咐宋林,把这篮子送进去,待会替我称二十两银子,给佟娘买纸钱,是我的一点心意。 宋林应是,接过篮子,我也出一份,也是我的心意,佟姑娘了不起。 覃竹点头谢了,宋林帮她将篮子送入房中。覃竹对周珩讲起这一日都忙些什么。 我已经定了两副棺木,明日一早就会送来。我决定将佟娘和铃铛带回长安镇安葬。那里有渔帮的祠堂,以后也有人照应着她们。 这么快么?周珩略有些意外。 仵作已经验伤完毕,我也问过衙门,说是可以将尸首领回安葬了。覃竹伤感地叹了口气。今日去刻碑我才记起,佟娘似乎不姓佟的,佟娘这名字是她落入凝萃阁后起的,至于铃铛唉! 停灵三日再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