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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巴纳德 第15节

    十二岁之前,这类场所的代名词,对她来说就是无聊。

    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游戏,玩伴。只能抱着画板,待在角落,等着大人们把事谈完。

    再大一些,她也不愿意来了。偶尔几次不能拒绝,江聿梁学会了冷眼旁观。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也像某种可以赏玩的展品,人为地赋予某种物品天价,就是为了区分,继而炫耀。

    对有的父母来说,孩子也有这种价值。

    十五岁时,江聿梁已经开始拔条,快一米七了,身形修长,冷着脸时,能清楚看出结合了父母的优良基因。

    夸奖她的人由少增多,又由多变少。

    来来回回变化,全看成人世界里,她父亲的生意是否顺利。

    在这种地方,她清楚认识到一件事。这世界的本质就是斗兽场。

    但没有观众。所有人都是需要上场的兽。

    倾轧,好斗,攻击——

    无所谓用什么方式,只要能赢。

    不被吞食,就是胜利。

    而陈牧洲。

    江聿梁抬眼,看向他的背影。

    往里面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有人在跟他打招呼。

    “哎陈总——”

    “陈总!”

    “哎真是久仰大名,不知道您今天有没有时间?”

    “陈总,上次我在临岸见到您了——”

    ……

    声音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将包围圈进一步收紧。

    陈牧洲不可能一一应下,但也没有一并无视,轻颔了颔首,态度偏温地带过。

    走到中间时,他又忽然停下,转头看了江聿梁一眼。

    江聿梁走得慢慢吞吞,说不上有意无意,跟陈牧洲想拉出点距离来。

    不要有人注意到她是最好的。到门口再默默擦边蹭过去。

    结果人直接停下了。

    陈牧洲这次连话都没说,目光自然微沉地落在她身上。

    一时间,所有看他的视线都跟着飘了过来。

    江聿梁:……

    她咬了咬后槽牙,快步跟上,直接走到并排的位置。

    而陈牧洲,就他妈有病。

    *

    同一时间,明安公馆内的醉雨轩包厢。

    除了主座上略微发福、满面红光的男人,桌上只坐了三个人,年轻的一男一女皆容貌出众,都是如今娱乐圈叫得上名字的二线。

    男星叫顾孟云,女星叫常曦,另一位是他们的经纪人。

    主座的人是他们俩的老板,鲁益。

    他喝了杯白酒,喜悦溢于言表。

    “得,你们俩今天算是没白来。小李,你别分析剧本戏路了,我告诉你,今天明安来了个人。不管你们俩谁,只要抓住他——哎!人家看得上眼,投两个亿算什么啊,洒洒水啊,你知道那个,那个去年的电影——赚老了!喏,人家投的公司就是出品方之一!”

    鲁益努努嘴,示意他们看向对面。

    明安公馆的建筑是一个半包围结构,醉雨轩是东边最靠里的包厢,帘子拉开时,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西边开放区的走廊。

    虽然目之所及,只有一小段路,但也是去西区包厢的必经路线。

    而鲁益提示的正是时候,几人望向对面,刚好看到有人经过。

    即使隔了段距离,但幽然廊灯仿若一股轻雾,笼住了这人。

    仿佛一副名画中最惊心动魄的部分。

    黑西装下包裹住的存在,几乎是不加修饰的华美,复杂,幽暗。

    顾孟云和常曦都是靠脸吃饭的,对外表最是敏感。

    尤其是顾孟云,明显怔住了。

    在同性中,他这种外貌身高,已经可以碾压百分之九十八的人。对外貌的作用,分析的最是清楚。

    这个人可以轻松压过他。

    常曦也愣了一下,眉心忽然轻轻一蹙。

    很快,经纪人把她注意到的点说了。

    “哎,这位贵客身边,是不是还跟了个人?”

    是的。

    很明显。

    常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她在陈牧洲的左手边,身影大半被挡住了,隐隐约约间,只能看清是道修长偏瘦的身影,肯定没有穿裙子,发型像随手一扎的马尾。

    鲁益也皱眉了,叹了口气:“可能就是谈事吧,到时候再看,啊。”

    谈个屁事。带个透明人来,还要进包厢,要干什么都明摆着呢。

    鲁益算盘也打得响。虽然说陈牧洲本人成谜,以前有人想找旁门左道,连他喜好都搞不到,不管是物品还是人,最后事永久黄了。

    而现在,不管对方性向偏好是什么,总共也就两种选择,总能撞上一种吧?

    很快,顾孟云已经借口找洗手间出了包厢。

    常曦倒不动如山。

    鲁益微微皱眉,他知道常曦家里条件不错,她退了也能做她靠山,那股傲气太明显了。

    常曦喝了口茶,神色有些不易察觉的凝重。

    太久不见了。人比她想象中变化大。

    可她记得,他明明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

    怎么会这样明着带人——

    怎么能呢。

    *

    包厢名字是什么,江聿梁都没来得及看,就跟着进去了。

    砰。

    门彻底关上的声音,让江聿梁不自觉地脊背一僵。

    陈牧洲进门开始就没理她,走到沙发边背对着她站立,抬手解着手表。

    敌不动我不动。

    江聿梁想了下,放弃了主动开口的想法。

    她环视观察着这vip间,心里的感叹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泄露在微抽的嘴角。

    人挂了带盒也就三斤,活着的时候就得搞点这种排场吗?

    太大了吧。除了主间就餐用茶的地方,侧边还有休息室,里面看起来面积更大,还放了个桌球台。

    江聿梁兜里手机突然一震,是信息声。

    她刚想掏出来看一眼,就听见陈牧洲开了口。

    “你想问的,不是黄友兴的事。”

    陈牧洲转身望着她,语调没什么起伏,可隐隐有些低沉,好像一道不明显的漩涡,能将人神智都收进去。

    “是你的生活会不会被影响,会被影响多少,而你能不能躲开。”

    “因为你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你也无法分辨,我是不是在骗你。”

    陈牧洲往前走了两步,双手随意撑着桌子,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露出修长有力的线条。

    他直入主题。

    江聿梁垂眸,神色有些严肃。

    “……你说的对。”

    她顿了顿:“但也不完全对。”

    “黄友兴的事我也想问。当然,说不说是您的选择。但他是主体,我是客体。如果我因为救了他,被人记恨,说明还是跟他有关。我们绕不过他的。”

    我们。

    这个词下意识出口,江聿梁很快意识到,眉心微皱。

    好在,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只说了句:“那先回答一个问题吧。”

    江聿梁:“好。”

    陈牧洲没再看她,抬腿朝休息间走去。

    “你就说说,你跳下去捞黄友兴的时候,在想什么。具体点。”

    他的确想知道。

    或者说,想要拿来做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