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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渡 第19节

    曲婕:“你来我这,小顾把定位发给你!立刻!马上!”

    她似乎又恢复刚见面时那种居高临下的矜傲,字里行间透着命令,何疏并不吃她这一套,但他也听出对方焦急无以复加,现在恐怕是顾不上语气问题。

    有什么能让曲婕大半夜急成这样?

    那无疑是——

    “知道了曲小姐,我这就过去,麻烦你稍等一下。”

    何疏下楼开车。

    曲婕在本地就医,住的是一间私立医院高级病房,选择那里并非因为此地设施比公立医院完善,而是那边比较清静自由,能够较好保证她的隐私。

    早前何疏就从小顾那里得知,曲婕伤势没有大碍,所幸剑尖刺入不深,只是皮外伤,可也足够吓人了,破伤风针和抽血化验是免不了的了,伤口愈合之后还得面临女艺人最担心的留疤问题,总之曲婕情绪不大好,但尚在可控范围。

    现在明显已经脱离可控了。

    路上不好打电话,抵达医院停车场之后,他先给小顾打了个电话。

    手机响了四五下,才有人接起来。

    “喂,何哥?”那边很小声,还带了点鼻音。

    “是我,曲小姐让我过来,这么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曲小姐状态不太稳定,刚还跟我说又看见了宁冰雪。”

    何疏现在已经知道了,曲婕看见的根本不是宁冰雪,而是施从达的同事余年。

    但曲婕给他开的高薪里面本来就包括处理这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何疏责无旁贷。

    “知道了,我已经到楼下了。”

    小顾道:“这里探病要刷卡,我下去接你吧。”

    她很快出现,鼻头和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但小顾没说,何疏也不好问,只是多看两眼,心里猜测她可能被曲婕骂过。

    果然,小顾将他送到五楼左边第三个房间外面,自己转身就要走,何疏忙拉住她。

    “你还是跟我进去吧,我跟曲小姐没熟到那份上,回头被人误会了不大好,她毕竟是公众人物!”

    小顾揉揉鼻子:“没事,医生护士和私人保镖也都在里面,我刚惹曲曲姐生气了,现在进去怕影响她情绪。”

    何疏去了影视基地之后跟不少人打交道,也听说不少圈子里的规矩,像小顾这种生活助理,啥事都要帮忙打理,看着风光,其实受气也不少,碰上艺人脾气不好的更是遭罪,工资还不高。在旁人口中,曲婕似乎已经算脾气不错的了,可小顾都会被骂哭,那要是脾气不好的得成什么样?

    干哪行都不容易,何疏暗道,随口安慰她两句:“下回曲小姐发火,你别跟她当面顶嘴,就当是看她在演戏,骂的人也不是你,就行了。”

    小顾噗嗤一笑,旋即忍住:“谢谢何哥,我没什么事。”

    何疏见她情绪好转,就问:“你也看见宁冰雪了吗?”

    小顾摇头:“当时我在套房外面,曲曲姐在里面尖叫,我跑进去的时候,她正好做梦惊醒,说梦见了宁冰雪,还说宁冰雪在窗外飘过,我没看见,就安慰她两句,她却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真是冤枉死了。”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站在房间外面。

    何疏定了定神,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女人,英姿飒爽,衣着简洁。

    她看见何疏,先上下扫一眼,容貌虽则普通,但目光如炬,锐利异常,让何疏能充分感觉到对方的专业和价格不菲。

    “这是七爷给曲曲姐新请的保镖,韩姐。”小顾介绍道。

    请保镖的费用对郑七来说不值一提,但他愿意在曲婕身上花心思,足以说明对方在他心目中是有些地位的。

    如今看来,施从达怀疑曲婕在郑氏集团中的参与度,甚至怀疑郑七借由曲婕的身份洗钱,是有道理的。

    何疏如是想道,不动声色打招呼,保镖韩姐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病房里,医生嘱咐完毕,看了何疏一眼。

    “曲小姐,你现在需要静养,最好别多劳神。”

    曲婕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医生没法,只好先离开。

    病房刚被关上,后脚曲婕就迫不及待道:“我又看见她了!”

    何疏:“宁冰雪?”

    曲婕面色苍白:“对,我发现你在的时候,她就不敢来,好像是那天被你吓坏了,何疏,要不你开坛作法吧,把她彻底赶走,不,直接消灭吧!这种阴魂不散的恶鬼,留在人间只会残害无辜的人,照你们的说法,能把他们超度走,也算是你们的功德,对吧?”

    何疏有点无奈:“曲小姐,超度和消灭,是两个概念。还有——”

    他顿了顿,“你能确定,跟着你的那个女人,真的是宁冰雪吗?”

    第18章

    下意识的反应一般都是不会骗人的。

    那一瞬间,何疏看见曲婕的表情呆滞片刻,好像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不对!

    如果曲婕心里有鬼,被他突然这么一问,应该出现的反应是心虚紧张。

    会不会,曲婕根本不认识余年?

    何疏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随即又被自己否决掉。

    那些演技高超的老手,未必就装不出这种惊愕吧,更何况曲婕还是个演员。

    何疏越想越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查案那块料,索性放弃试探。

    “照你说的,与宁冰雪那些恩怨,似乎不足以让她一直跟着你。曲小姐,超度亡魂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先不说我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就算让名寺大观里的大师高功来也没用。还是麻烦你把宁冰雪的事情,尽量详细说一下,如果有机会跟她谈判,我也可以劝她几句,让她心甘情愿离开,总比强行驱赶,给你拉仇恨强吧?”

    冤家宜解不宜结,何疏的话入情入理。

    曲婕抿唇不语,她看了韩姐一眼,后者坐在外面低头看手机。

    房门是敞开的,说话声音稍高一些就会传出去,但韩姐似乎没有回避的想法,曲婕也没有出声让她回避。

    他将目光收回来,就听见曲婕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你不能往外传。”

    何疏笑了:“当然,我们之间签过保密协议的,我只想赚钱糊口,对娱乐八卦也没兴趣,只是此事关乎你的安全,我需要多了解一点。”

    曲婕迟疑半晌,何疏也不去催促,兀自寻了个沙发坐下,还真别说,这病房估计是花了大价钱包下,房间布置得像温馨小家不说,连沙发都能跟家具城里的展示沙发媲美了。

    “在我之前,宁冰雪跟郑先生交往过一段时间。”

    何疏之前也猜测过曲婕跟宁冰雪的恩怨,想来想去,八九不离十。

    娱乐圈里女人之间的恩怨,无非因为男人或资源。

    “你继续说。”

    “但我不是第三者插足!”

    曲婕马上强调,见何疏没露出异色,才往下说道,“当时郑先生已经提出分手了,她没同意,也没挽回,只是搬出郑先生给她买的房子。几个月后,我进组拍戏,跟郑先生有进一步接触,这才逐渐熟悉起来。但宁冰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一直觉得是我抢走了郑先生,几次明里暗里在媒体面前,在网上意有所指。”

    何疏:“然后呢?”

    “有一回我俩赴同一场宴会,宴上有个新人不小心把水泼在她衣服上,她以为是我指使的,就来找我麻烦,我们俩吵了几句,就被劝开了,之后就没什么交集,我经纪人给我接戏的时候一直很留意,没跟她撞上。后来,我就听说她自杀的消息。”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总念在从前的交情,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却完全不给我这个机会。”

    何疏微微皱眉。

    曲婕看似说了许多,但他想要的讯息,却一点都没有。

    “宁冰雪死的时候,是穿什么衣服?她生前有没有信过什么教,请过什么高人?”何疏问道。

    曲婕先是摇头,后又迟疑着慢吞吞道:“我听说,圈里有不少艺人,会去泰国请大师开光祈福,不知道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冒牌大师,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了?”

    你那是说你自己吧?你自己不也跑出国去找大师?

    何疏暗自吐槽,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有道符,你先带着,保管这段时间不会再遇到任何麻烦,我再设法去把她找出来,跟她谈谈,让她走人。”

    他说得言之凿凿,面色淡定,倒有几分高人风范,韩姐禁不住看了他一眼。

    曲婕紧张道:“能谈吗?她要是不愿意呢?”

    何疏道:“总得谈了才知道,她要是不愿意谈,我自然有送她走的办法。我给你的这符,是从茅山请来的,茅山你知道吧?”

    曲婕:“我听过茅山道士。”

    何疏摸摸下巴,心说现在要是有把胡须捻一捻,就更像高人了。

    “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茅山。我这张符,是茅山掌教真人亲手所画,我费了点周折才请到手的,不是外面那些几百块的平安符能比的,就是香港首富去求,也未必能求到。你切记不能弄丢,如厕时需除下,不可沾染秽气,睡觉时可以挂在枕边,但行房事需要避着。”

    何疏不会画符,这符的确是他吃饭时顺便从李映那里要来的,至于到底是茅山掌教画的,还是李映自己画的,反正何疏随口乱吹,曲婕肯定不会去求证。

    见他说得珍贵,曲婕也郑重其事,赶紧把符收好,挂在脖子上。

    “何先生认识茅山的高人?”一旁的韩姐忽然问道。

    “你听过閣皂派吗?”何疏反问。

    韩姐摇摇头。

    “早在宋朝,閣皂派跟茅山,龙虎山就并称三大宗门了,我家祖上就是閣皂派弟子,正宗名门大派,至今閣皂山,也还是古籍上记载的洞天福地,这些都是有资料可以查的。术业有专攻,到我这一辈,学的不是符箓,想要斩妖除魔,自然还得找茅山的师兄要,如果换了别人,肯定是要不来的,但我们祖上这一层关系,茅山辈分小一些的,还得喊我一声师叔。”

    何疏面不改色,张口就来,吹得曲婕和韩姐一愣一愣。

    曲婕忙道:“是,当时咱们在网约车上遇见,我就觉得何师傅厉害得很,要不然也不会来鹤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上门!”

    “我早就金盆洗手,不谈鬼神,却不过这件事被我撞上,也是跟你有缘,这才接下。”

    何疏仿佛完全忘记自己是因为曲婕开出的高价才答应的,此刻他俨然隐世高人,谆谆教诲。

    “她现在只是跟着你,暂时没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等怨气加深,一切就来不及了。”

    曲婕既惊且惧:“来不及,会发生什么?”

    “她如果怨气深重,不死不休,轻则你一病不起,事事不顺,重则可能要危及性命。”

    何疏说罢,见两人还不大信,就讲起一桩往事。

    “以前我干这一行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的,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妻子也貌美贤惠,就是怎么都没孩子,他家财万贯,就是无人继承,夫妻俩想尽办法,他甚至在外面偷偷找了小三,想生个孩子出来,原先还琢磨要个儿子,后来女儿也不嫌弃了,可不管怎样就是没有,最后找到我这来。我查了一下,发现当年他前妻有过一个孩子,先天性疾病,要花大钱,那时候他们家境还不好,选择放弃治疗,任孩子不治去世。过了几年家境好了,想要孩子了,前妻生了个女孩,长到一岁上,某日奶奶留在家里,就出门买个菜的工夫,家里起火,直接活活烧没了。在那时候,他就再也没能生过孩子。”